第267章
   
         
   
   
     “父亲!”黑田大郎悲痛欲绝。
  “拔出刀来!”黑田家主呵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武士道的精神都忘了吗?!”
  黑田大郎强压下呜咽,在父亲身后站定,拔刀高举,仍然泪流不止。
  黑田家主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腹,惨然一笑:
  “错了,都错了!”
  小臂长的胁差被拔出,保养得宜的刀刃雪亮如新。
  令人牙酸的刀刃刺入血肉,又狠狠划开的声音过后,黑田家主视线已经模糊,却仍咬牙吼:“大郎!”
  一声悲鸣嘶吼,黑田家代代收藏供奉的太刀长长的刀刃落下,血花飞起。
  终了。
  不多时,皮斯科和黑田大郎一前一后来了茶室,明明前不久还能拖着伤腿小跑的黑田大郎此刻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几乎端不住手里的托盘。
  那托盘上是个球状物,盖着白布,不祥的殷红正缓缓在白布上晕开。
  “格瓦斯,”皮斯科依然是那副温和慈祥的长辈面容,“瞧,我说了你会得到满意的答复的,老人家不骗你。”
  柚李收回落在托盘上的目光:“我要个人头干什么。”
  皮斯科挥了挥手,双目无神的黑田大郎一瘸一拐地端着托盘退到墙角:“黑田家做错了事,慢待了你,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那些小事,”柚李放下茶杯,“我只想知道我的猫在哪。”
  “黑田有罪,但丢猫这件事呢,大头还是在藤本家那边。”皮斯科到底还是帮故友的家族说了句话。
  “你来之前,我让他打电话叫藤本母子过来,为什么他们还不到?”
  “他们来不了啦,”皮斯科说,“我们倒是可以过去,但离开黑田家之前,还得问过你的意思,那位先生说了,务必让你满意。”
  跪在墙角的黑田大郎猛然抬头,瞳孔剧震。
  柚李撑着茶几起身往外走,路过惊慌不已的黑田大郎时停住了脚步:
  “之前,你父亲在教你‘礼’?”
  这短短的一晚经历了太多,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的黑田大郎愣愣地点头。
  柚李让他说来听听。
  “是《管子·五辅》的‘礼之经’。”
  柚李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他:“那你父亲生前,就没读过韩非子的《亡征》?”
  “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
  柚李走出了低矮狭窄的茶室:
  “可亡也。”
  十几分钟后,几人乘坐的车路过了一处被撞断的公路护栏,皮斯科示意爱尔兰停车,柚李身边的车窗被降下,能看到路基下翻倒的汽车。
  “我的人一直在旁边守着,”皮斯科说,“几分钟前咽的气。”
  柚李升起车窗:“走吧。”
  车辆驶到一座同样古朴的宅院门前,不同于和琴酒一起打上黑田家时的冷清,藤本家门口跪满了穿戴整齐的男男女女。
  “藤本家的人都在这了。”
  几人下车,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刻在铺着碎石的地面上膝行几步,扑到柚李脚下痛陈己过:自己年老,长子早逝,长媳妇道人家气量狭小又宠溺独子,才酿成大祸……
  柚李充耳不闻,径直向里走去,却在与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擦肩而过时停住脚步,深深注视着他:
  “藤本夫人是你什么人?”
  男人汗流浃背:“是小人长嫂。”
  “那她儿子就是你侄儿了,”柚李闭了闭眼忍住反胃的情绪,“你亲手勒死了他。”
  男人忙跪好:“长嫂和侄儿有罪,小人只是……”
  柚李没有听他说下去,让女仆带路,径直去了安置萩原研二的地方。
  她给萩原研二准备的物品还在,猫粮、罐头、水碗、垫子、牙刷……
  柚李一样样检查着这些物品,跪在门口的女仆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每天都有来给猫添水添粮,只是怕被猫抓,才没有给它刷牙。
  “我知道,”柚李回头看了女仆一眼,“我没有怪你。”
  柚李又去了“弄丢”猫的地方,是位于现在的藤本宅后方的一处废弃庭院。
  藤本家的人跟了过来,有人打了手电,有人打了火把,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废弃庭院照得亮堂堂。
  柚李拂过木柱子上的深深抓痕,又看向像是斑秃头皮一样的庭院草地:
  “挖开。”
  藤本家人面面相觑,藤本夫人的公公颤颤巍巍上前:“格瓦斯大人,您的猫是真的跑了,没有……”
  “我说挖开,”柚李重复,眼中并无愤怒,也无悲伤,只有平静,和疲倦,“不肯吗?”
  藤本家的人忙跑回去拿工具,柚李靠着柱子在廊下坐下,一言不发。
  在黑田家的下场威吓下,藤本家的乖顺又团结,执行命令的效率惊人,很快就拔干净了庭院中的杂草,开始挖——
  腐臭味迅速在废弃庭院中弥漫开来,是一具小小的,已经发臭的狸花猫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