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我们是去灵山么?”唐僧又问了一句。
  陷空山已在眼前,喜恰刚要回答他,忽然瞪大眼睛——洞府前,红袍少年正倚在莲花灯边,不知在想什么。
  微弱星光本照不亮他的脸庞,却有几颗闪烁的萤火虫萦绕他身侧。
  幽绿萤火渡在红袍上,落在他眼睫,似蒙了一层薄雾,依旧那样好看。
  ——不是,他不需要睡觉的吗?
  少年似有警觉,倏尔抬眸。
  见她回来,晶莹凤眸才刚亮起来,忽而又瞧见她身后的唐僧,唇角一点浅笑僵住。
  他站在那里,一会儿叫唐僧看到该露馅了......喜恰沉吟着,使了个遗鞋计幻化出分身去找哪吒,自己犹自带着唐僧进洞。
  无底洞中千百洞,穿过幽深的长廊道,便豁然开朗。
  这是昔年金蝉子未成佛子前修行的佛洞,不知缘由何起,最后兜兜转转成了喜恰修行的洞府。
  喜恰一挥手。
  洞中似有别处天色,还有一座耸汉凌空的高山,山中古柏苍松,云鹤萦绕,低头且观日出,引手且摘飞星。
  唐僧目光渐渐转深,他静静看着,眼中的梵海好似起了涟漪。
  “这是灵山吗?”他又问喜恰。
  喜恰点头,轻声唤他:“金蝉长老,我们回去吧。”
  回去。
  回到那个被檀香与茶香浸染,总有诵经声传出的禅院;回到那些纵使僧袍重重,只他一人僧衣鲜亮无比,惯有温润生气的岁月。
  院中的茶炉仍在咕噜冒泡,柴火瞬然噼啪两声,火星子明灭一瞬,复又亮起。
  唐僧的眼眸也如火苗般明灭了一瞬,藏着极深的情绪。
  “金蝉长老,坐吧。”
  喜恰更像是东道主,她率先往里走去,为唐僧斟了一杯茶。
  昔年她嫌这茶水太苦,如今却早不觉得,烹茶的动作熟稔,比伫立院前的唐僧要显得举止自然得多,又拿起蒲扇轻摇泥炉柴火。
  不知何时,她已换了昔年那条月白长裙。
  皎洁的颜色更显得肤色皙白,如玉指尖挑起茶盏,送至缓缓走来的唐僧手边。
  她与他说了很多,那些在灵山之上遥远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还如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灵鼠,常伴他衣角,絮絮叨叨着,讲着许多往事。
  唐僧一直静静听着。
  灵山的诵经声由远至近,桌案上的黍饼仍然泛着谷香。
  但泥炉的火渐渐熄了,茶水也已然凉了下来。
  “长老。”
  喜恰也搁下茶盏。
  她回望他,好一会儿,回答了那个在镇海禅林寺尚未回答的问题,“此一路,我已然明悟了。跌宕起伏,营营扰扰,尘垢蔽之,不见本心,可我依旧是我。”
  唐僧的神色却渐渐更加迷茫起来。
  “我再问您,此一路走来,您是金蝉子,还是唐玄奘?”
  ......
  日出时分,金乌破晓,孙悟空又拎着金箍棒慢悠悠走去猪八戒房里。
  这次猪八戒并着沙僧很老实,早早就起身了。
  孙悟空很满意。
  带着小白龙,四个徒弟一同动身,整整齐齐落定陷空山。刚才落脚,便见清贵的红衣锦袍少年正冷着脸站在洞前。
  “哟,三太子好雅兴。”孙悟空客套了一声,“这是在看日出?但怎么看着看着还生气了呢。”
  哪吒皱眉,“我有何生气的。”
  不过是喜恰回来也不和他打招呼,犹自带着唐僧进洞府,说化解劫难去了而已。
  他还询问她要不要帮忙,心中仍有担心,九九八十一难并不好解。但一瞬间面前的姑娘化作云鞋,他才反应过来她人都进去了。
  好生气——不,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和他交代了,他不生气。
  孙悟空了然地哦了一声,不多调侃他,明知故问道:“那你可看到俺老孙师父了?”
  “不曾。”哪吒回答很快。
  孙悟空一顿,盯着他看,“小太子可不许撒谎。”
  哪吒哪里由得他说,这下眉头皱紧,冷了声:“你来有何事,大包小包全副武装上门,瞧着也不像来做客的。”
  不知道的以为这里不是陷空山,而是云楼宫,哪吒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样子。
  “你这话说的真不客气。”孙悟空眼睛一转,又好整以暇笑道,“但看在你是俺老孙妹夫的份上,俺也不与你计较,你且喊声哥,我就不与你计较——”
  “孙悟空。”哪吒倏然反驳,“什么妹夫,你算哪门子哥,我才是喜恰义兄。”
  孙悟空找准时机阴阳怪气,啊了一声,好似恍然大悟,“是啊你,你是喜恰义兄,大人家妹子岁数那么多,还打妹子主意,啧啧啧......”
  他就差明着说哪吒老牛吃嫩草。
  哪吒怒了,腕间的乾坤圈破空而出,与金箍棒碰撞上,又倏尔分开。
  看似只是因一句调侃话生气,但孙悟空细细看去,哪吒眼中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含了一分警惕与戾气。
  金兜山青牛精那一次,他曾与哪吒交谈,说若有一日喜恰将唐僧掳走了,该当如何?要不要一视同仁也当沿路的妖精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