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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清穿) 第228节

  六月十八,太后千秋日。
  一大早,慈宁宫女官要提前在命妇和嫔妃来贺寿之前,在殿外向太后贺寿。
  耿舒宁那一批女官,甚至连她们带的几个女官,除了跟阿玛一起被流放宁古塔的耿雪外,都已经被赐婚或者出宫了。
  如今的女官之首,是乌雅家旁支,名叫秋梨,也算是太后的外甥孙女。
  虽然入宫时间短,因在太后跟前比旁人得脸些,便成了慈宁宫的大姑姑。
  她今儿个穿得格外喜庆,一身玛瑙色的崭新宫袍,与女官们湖绿色的宫袍不一样,脸上还带了妆,格外得意地站在天井最前面。
  当然,她这打扮不是给太后看的。
  无论皇上和太后关系如何,甚至慈宁宫众人都知道皇上不再叫额娘,直呼太后,这样的日子,皇上也得过来请安。
  秋梨自认长得好看,甚至眼角眉梢,跟耿舒宁还有些相似,也长了格外讨喜的鹅蛋脸。
  说不准就能叫皇上看在眼里,能跟瓜尔佳常在一样伺候皇上,夺了耿氏那贱人的宠呢。
  后宫女子都不喜欢耿舒宁,可也都羡慕她的恩宠。
  只是秋梨刚站稳,乌雅嬷嬷就冷着脸出了大殿,目光犀利地直直盯着她训斥。
  “还懂不懂规矩?你的身份也配穿玛瑙色!大喜的日子,非要挨板子吗?”
  秋梨脸色涨红,“我昨儿个跟太后禀报过……”
  “太后日夜为皇上忧心,哪儿会注意你这点子不规矩,赶紧去换了,不然就给我滚出长春仙馆!”
  乌雅嬷嬷直接打断秋梨的话,看其他人脸色也极为不善。
  “还有你们,一个个描眉画眼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们那衣裳上的花样,比后宫主子还要多,光天化日的想男人想疯了?也不嫌臊得慌,都去给我换了!”
  守着满殿的宫人,直将八个女官训得眼眶发红,捂着脸往后头跑,乌雅嬷嬷还不算完。
  她大声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今儿个都紧着皮子给我好好办差,若是谁敢耽搁了差事,惹得太后不高兴,我就扒了谁的皮喂狗去!”
  宫人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往常的喜庆日子,再严厉的嬷嬷说话都要温和些,好讨个吉利。
  今儿个乌雅嬷嬷怎么跟死了亲爹一样,歇斯底里的,格外吓人。
  大家在心里琢磨着,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都赶忙应是。
  女官们因为要换衣裳,都没来得及给太后贺寿。
  等换上素净的湖绿宫装后,她们还没走到前殿,命妇和妃嫔们也都到了。
  都没能得到赏赐,只能各归各位,各司其职。
  只是叫女官们没想到的是,她们一点都没跟去岁一样那般忙碌。
  什么贺礼都没往后殿来,整座后殿都特别安静,只有膳房还烧着水在冒烟。
  秋梨总有些不甘心,借口去前头看看,偷偷跑到二门上,趴着门口往前殿看。
  这一眼瞧过去,就吓了一跳。
  太后着了一袭浅杏色的素袍,脱了簪子,披散着黑白参半的长发,带着脸色惊惶的命妇和妃嫔正往殿外走。
  太后这可不像是要去正大光明殿,接受朝臣们的拜贺啊!
  秋梨心下一紧,想起家里给她传过来的消息,也顾不得自己那点子小心思,赶紧从角门出去,往四库居去找人给乌雅国公传信儿。
  没等她将消息传出去,太后就已经带着几百命妇和妃嫔,自长春仙馆左转,朝着正大光明殿的反方向,绕过九洲清晏,直直往后走。
  *
  苏培盛得到消息后,顾不得还在早朝,赶紧凑到胤禛耳边禀报了。
  胤禛蹙眉:“脱簪素服……”
  太后这是要跟谁请罪?
  他心下一点点发沉,知道太后怕是真要闹出大动静来,立刻止住底下大臣的禀报,欲先行退朝,去追太后。
  “皇上留步!”左副都御史纳喇岳旻扬声道。
  “臣受太后懿旨,有表要奏!”
  胤禛的眼神冷了下来,大殿内也瞬间安静如坟场。
  朝臣上奏为本,进谏为表,太后是要将事儿闹到朝堂上来?
  她怕是忘了后宫不得干政,要同时戳他和老爷子的心窝子。
  第128章
  前往安佑宫的路上,虽然背后命妇们和妃嫔因过于惊惶纳闷,嘈杂的低声议论不休,太后却格外镇定,甚至有些宠冠后宫时的风姿。
  那时候,太后凭借一介包衣出身,力压惠妃、荣妃和宜妃三人,靠得就是从容和如水的温婉。
  她唇角甚至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摩挲了下袖口的匕首,估摸着时辰,猜出这会子纳喇岳旻应该已经将谏表进上去了。
  通过纳喇氏一个钉子,太后掌控着纳喇岳旻在江南赴任时,参与科举舞弊的证据,不怕他不从命。
  慈宁宫跟京城各家有所牵扯的女官没见到她,即便发现也来不及阻拦她。
  这叫她有种格外解气的愉悦。
  那不孝子纵容一个卑贱的狐媚子打压她,算计允禵,不就仗着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恩宠吗?
  她身为皇上的生母,在这以孝治国的大清朝,却也不是只能任由人欺辱的无能之辈。
  吸着她的骨血出生的皇帝,只要她舍下一身剐,就是她能叫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无法压制的底气。
  *
  “臣妾妄为君妾,教子无方,几番阻拦终不忍血脉亲情,令上不孝之名传扬天下,愧对太上皇过往天恩……”
  “……不贞不孝之辈入宫,恐混淆血脉之嫌,更惧毁江山清明,阻先祖立国根基,此非皇儿之过,属妾身昏聩无教,愧对德名。”
  纳兰岳旻捧着明黄色的谏表,压着心头的恐惧,略颤抖的声音在正大光明殿内回响——
  “数妾功过,无颜面对后宫先主信重,今辞不受太后之位,于祖祠另塑骨血写经,赎子之罪,唯盼先祖不计前嫌,庇佑龙脉,醒天子德行……”
  耿佳德金都傻眼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没人觉得他这模样不正常。
  安佑宫是什么地方?
  那相当于宫里的奉先殿,是皇家的祖宗祠堂,里面供奉着大清皇家所有的主子和佛祖牌位。
  寓意供奉先祖得佛祖点化,更请佛祖庇佑大清,是在圆明园时的祭祀之所。
  且不说绝望的耿佳德金和浑身冷意僵立白玉阶上的胤禛,底下连汉臣都脸色难看,觉得太后瞎折腾。
  有什么事儿他们在朝堂上不能做?
  太后用这样的方式,连体面都不顾了,显得他们这些臣子格外无用。
  武臣更一脸莫名其妙,想象不出以温婉著称的太后,怎么就能这么彪悍。
  纳喇岳旻的上峰,左都御史纳兰揆叙脸儿都青了。
  他随了自家阿玛明珠的聪慧,狡猾了大半辈子,最多再有几年,他就能以内阁大臣职位致仕,复纳兰氏荣光。
  就差几年了,做了一辈子猎人,还特娘叫鹰啄了眼,容不得纳兰揆叙不在心里骂娘。
  纳喇岳旻是惠太妃母家的小侄子。
  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本事,可为人还算清正,文采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号,才稍入了纳兰揆叙的眼。
  先前惠太妃亲自出面,言语间多有哀求。
  希望纳兰揆叙能提拔纳喇岳旻,好给现在的直亲王弘昱多些助力,叫他不至于被胤褆的继福晋张氏母子欺负。
  纳兰揆叙和惠太妃纳喇氏沾着没出五服的亲,先前他阿玛也一直支持先直亲王,他实在拒绝不了这样的请求,将纳喇岳旻提到了自个儿身边。
  谁也没想到,这平日里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敦厚人,竟投靠了太后,敢在这种大日子捅太上皇和皇上心窝子。
  这厮文采倒一点没浪费,洋洋洒洒将太后的意思表达得格外明白,连武将都能听懂。
  那意思,老娘生了个不孝子,叫狐狸精勾搭去,敢骑在老娘脖子上屙屎,实在对不起老爷子你过去播的种。
  老爷子封的德妃老娘不要了,儿子封的太后老娘也不稀罕,这就去祖祠自杀,叫祖宗和佛祖都看着。
  要么老娘死个痛快,儿子身败名裂,贻笑大方。
  要么儿子你赶紧过来,杀狐狸精解老娘心头之恨,看你往后还敢不敢有了媳妇忘了娘!
  反正武将是这么理解的,好几个都嘬着牙花子,一脸蛋疼表情。
  鄂伦岱直拍脑门:“这招狠啊,可别把老爷子气个好歹,否则万岁爷这骂名是洗不掉了,果然最毒……啧啧,图啥?”
  他说完,连最讨厌他的法海都止不住点头,眸底全是震惊和迷茫。
  太后这招可谓是釜底抽薪……不,是直接掀桌子了。
  她也不威胁旁人,直接拿自己的命,以替子赎罪的名义往安佑宫莽,说破天去也是慈母心肠,谁也不能说撕破脸。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再是长辈和夫主,还能拦着不叫当娘的心疼儿子,拼了老命也要肃儿身侧红颜祸水?
  如今光明正大在早朝上进谏,把遮羞布都撕了,就是要将此事搬到明面上,高低得给太后一个交代。
  这比御史撞柱子还绝,叫御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文武百官都一起缩起脖子,闭紧了嘴巴,心惊胆战看着皇上,等他出声。
  *
  胤禛面沉如水,胸腔的郁气和怒火几乎要烧光他所有的理智,恨不能直接给自己一刀,死在他这好生母前头,也省得为自己悲哀。
  他可以理解太后对他没有母子之情,哪朝哪代都有母子情浅的,他小时候伤心过,却也已经习惯了。
  可允禵已认了数项足以抄家问斩的大罪,被幽禁府中,想去青海都难。
  即便他爱新觉罗胤禛死了,也轮不到允禵来做皇帝。
  这叫胤禛心里都有些迷茫,太后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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