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那年宋朝月七岁、褚临十一岁。
  钟澜带着褚临一道南下,于静岳楼用膳。
  十一岁的褚临已经学会不再哭泣,他事事周到、待人温和,因为母亲告诉过他,所有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孩子,他便学着去做这样的孩子。
  即便他根本不喜欢对人笑脸相待、即便他心底里总是厌恶别人的靠近。
  母亲在静岳楼里同这里的老板一家,也就是她的亲表哥一家用膳。褚临不喜,以察泗水城民情为由走出了静岳楼。
  离开母亲,他就像突然逃出了囚笼,自由自在飞着。
  这个小城没有人知道他是三皇子殿下,他走在街上,冷脸看着四周。这泗水城的百姓说着他方言,他们衣着打扮远比不上笙歌城里的人,可是褚临却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更多的开心与幸福。
  他见到宋朝月的时候,正看到对方在河边放花灯,她笑得很开心,动作举止在褚临眼中甚至很是失仪。
  见到这满河的花灯,还有旁边走过城民所说的话,褚临才知道,今日原是遂州的河灯节。
  褚临从来没有见过放河灯,这一时间,他便看着河面上的盏盏河灯入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那个方才在她眼中笑得很是失仪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
  本就是匆匆一面,转眼,他便不记得方才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了。
  他看花灯误了时辰,钟澜见自家儿子久久未归,便派了许多人出来寻,最后,在桥上寻到了褚临。
  他自然是被狠狠责难一番。
  褚临与母亲暂时住在了他那位表舅家中,趁着夜半无人,他翻出了远不及宫墙一般高的民宅院墙,偷偷溜了出去。
  也是因此,他被贼人盯上,刺伤了他的右臂后抢走了他腰间那价值不菲的玉佩。
  他捂着右臂的伤,不敢回去,不敢让母亲知道。
  只能在街上小心走着,看能不能有地方处理他的伤口。他好像早已经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他从不敢向母亲寻求安慰,因为得来的只会是他毫无用处的训斥。
  最后寻不到,褚临随便找了一处台阶坐下,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来,再咬在嘴里撕成布条,紧紧缠着右臂之上。
  他独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仰头,见天上月儿正圆。
  殊不知,此时,他心中的月亮正在悄然朝他靠近。
  “阿罗……快点儿,快点儿,咱们从后门狗洞里钻进去。”
  褚临微眯着眼,警惕地看着巷子外头,方才在河边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见到右臂血淋淋的他,对方似乎吓了一跳。
  不在见他似乎并不是坏人之后,那姑娘开始慢慢朝他靠近。
  “你可还好?”
  褚临捂着右臂站起来,不欲回答她。
  他从对方身边急速掠过,熟料这姑娘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力道之大,让他尤为诧异。
  “你受伤了,我家里有伤药。”她说着,唤她身边的那个小仆从,“阿罗,去把我屋里的伤药还有纱布拿出来。”
  她将褚临硬生生拉到了方才的地方坐下,其实褚临完全能够拒绝,可鬼使神差的,当时他没有这么做。
  他任由这姑娘拿来伤药,给他上药,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静静看着她。
  姑娘的小手在他的手臂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你怎么不哭啊?”那姑娘问他。
  褚临盯着右臂上的蝴蝶结,问:“为何要哭?”
  “人痛了、伤心了、高兴了……很多很多时候,都是要哭的,你手上那么大个口子,肯定疼,哭了就没有那么疼了。”
  哭,在母亲眼中是懦弱的象征,褚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宋朝月,现在才给我回家,你还不快给我滚进来!”褚临听到院子里传来怒吼声。
  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姑娘立马从那窄小的狗洞里钻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久很久,褚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他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和撒娇求饶声,那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望着洒下月华的明月,褚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滑落进了耳朵里,他伸手触碰,原来是泪啊……
  他重新去了表舅家中,一个人静静地洗掉身上的血渍,望着盆中那血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子也是可以哭的。
  第二日启程回笙歌,褚临换了一身衣裳,将右臂上的伤口掩盖得很好,从始至终,他的母亲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回笙歌的漫漫长路,那个叫宋朝月的小姑娘就这般刻在了他心里。
  他想,以后这个姑娘若是能待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便会有人心疼自己,自己是不是便可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的哭泣。
  他渴望有一个人能够毫无目的、毫无保留地爱他。
  这样的爱,他从未感受过。
  去年,他邀宋朝月于静岳楼见面,他杜撰了他们初见情形,一切在他口中,全都变了样子。
  他就是想要试探,宋朝月是否还能记得他,只可惜,他只不过是她曾助过的许许多多人之一。
  那夜之后,她在他的记忆里彻底消失,甚至她连他的名字都未曾知晓。
  那转瞬即逝的怜爱,日日入心成了褚临心中的执念。
  他想要将宋朝月放到自己身边,只希望能再有一日,能听到她问自己一句是否还疼。可他知道,母亲绝不允自己娶她,他未来的妻子,只能是于他有所助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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