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金四娘反对道:“不可。下这么大的雨,要吊多久?他一个书生哪里扛得住。又弟兄们大多都是粗人,万一动起手来,他岂不是死定了。”
  林三爷:“舍小取大,即使牺牲也必须执行,再者他死不了。其中厉害我已说明,你们不吊他,他自己也会吊上去。对吗,伟大的庄主?”
  真会慷他人之慨……
  江熙哭笑不得地看向林三爷,点点头。
  这时赵九爷站出来道:“做戏做全,就让我带领一千弟兄假装叛逃,往西去,故意被他们捉拿,证实我们已乱作一团的假象。”
  江熙:“那岂不是让一千弟兄去送死。”
  赵九爷宽慰他道:“顾全大局,死得其所,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江熙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柳十八不忍看生离死别,上前抱了赵九爷一下后跑开了。
  两个时辰后,城墙上竖起来“人旗”。金四娘怕江熙勒疼,给他裹了两层棉衣。
  江熙:“喂!你们吊高一点,不然他们扔石子容易砸中我!”
  练三十:“再高木桩就不稳了,你不怕掉下来?”
  高低都要吃苦……
  “那行吧。你们争争气,尽早放我下来。”
  第138章 收复阙州(3)
  冬季的雨密密麻麻落下,害得他睁不开眼睛,低下头,雨水顺着脸廓而下,汇聚在鼻尖,呼吸都呛得要命。冷,沁骨的冷,前一刻他还有心思耍嘴皮,这一刻老实了下来。
  他上一次被吊在城门口,是十二年前,那是阙州失守的前夕,而眼前是收复阙州的章序,怎么不算是一种“首尾呼应”、“有始有终”呢。
  他探了一眼远方,朦朦胧胧,天是青灰,地是浑黄,一道黑色的影子如蛇穿行于水中,然后消失不见。那是赵九爷“叛逃”的人马,在滂沱大雨中静悄又渺小,来日史书工笔,也不过寥寥数语。
  愿这是大齐最后一场寒冬。
  “不冷了,不冷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一定会赢的。他颤抖着唇齿自言自语,不经意笑了起来。
  金四娘:“喂,你还笑得出来!回光返照了?”
  江熙才发现金四娘还没走,躲在一旁的屋檐下守着他。“无事,想到一些开心的事。你赶紧回屋里去,在这让大伙看到了,戏就做不成了,小心三爷罚你。”
  金四娘:“你最好不要逞能,扛不住直说,我放你下来。”
  印象里金四娘是极讨厌他的,此刻这般,他就算冷死都会是一具温暖的尸体。
  江熙:“我笑是因为我在想,如果花靥在,一定会陪我一起吊,一左一右吊在门的两侧,对称了才好看。”
  “去死吧你!”金四娘脸色一青,走开了。
  一刻钟后,城门涌来上百名庄众,也不知道是雨水浇灭了他们往日的戾气,还是近几个月来听江澈教书而粘上些文人气息,竟不骂不吵。为首的伍长严肃而冷静地道:“江熙!我问你,眼下水淹乌须城,你可有预见?”
  江熙应道:“我无预见。”
  另有热心庄众为大伙解析他的话:“他能预见个屁,入秋那会,他让我把被子拿出来晒,散散霉气。我说‘蜻蜓低飞,不风即雨’,他说至少有十天的大日头,我想他读书多,应是有非比寻常的大见识,便听了他的话,把被子晾了,结果出门没一会儿就狂风暴雨,全淋湿了,一夜变寒,大伙因没了被子病倒了一片,就四个月前的事,你们还记得吧。再说,观测风雨是林三爷和赵九爷所长,他们没提,怎么能怪庄主。”
  言辞恳切,倒像是他请来的托。众人齐声道:“有理!”
  伍长又问:“水淹城池,此城已废,你为何不下令退守高处,而让我们开道泄洪,耗我们的性命救别人的城池?”
  江熙:“我不知雨期多长,万一退兵,东凉军杀回来,岂不白干一场。”
  热心庄众:“冤枉,明明是三爷的主意。再说,如果我们不守城池,皇帝那里怎么算账?都说皇帝小性了,万一不承认是我们打退东凉军,而把功劳算到洪水上,我们讨不到封赏岂不亏大了!”
  众人齐声道:“有理!”
  伍长:“如果你无罪,为何罚你。”
  热心庄众:“罚他方式千万种,为何吊在城门口,又乱军心又惹目,其中必然有套路!”
  众人齐声道:“有理!”
  江熙:“……”
  这一唱一和的是什么回事?
  伍长:“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热心庄众:“以来相处近一年,是人是狗已有数,又占城池完任务,再坑我们没好处,即使失策坏大事,不是存心罪不至,依我之见问三爷,莫要冲动犯错误。”
  众人齐声道:“有理!”于是转身去往大殿找林三爷。
  如果没有矛盾,那他吊在这里算什么?算风景吗?
  江熙喊道:“给我回来!”
  众人停下,道:“庄主有何吩咐?”
  ???
  竟然还叫他庄主!此刻当山大王的自豪感达到了顶峰!
  江熙:“你们骂我呀!”
  众人:“庄主你是好人,事情未弄清楚之前,我们不骂。”
  “哪来那么多理智!你们……你们……”被骂习惯了,一时被拥护,像火山化冰粒,把江熙整“破防”了。他一句话都讲不完整,大哭起来:“你们是林三派来演戏的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