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盛邛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摇摇头,“谁说有人来找我了?”
  “不可能,我肯定没猜错。不然他们把我抓出去又把我放回来,难道只是为了耍我玩是?”裘澹文音量骤升,激动地打在木柱上,却疼得直龇牙。
  “罢了,我也不瞒你,刚才确实有人进来了……”盛邛摊开颤抖的手,上面是他刚从嘴上擦去的血迹,看向对方时眼里满是寂寥和痛苦,却故作坚强,“不过我告诉他们,这事和你无关。”
  “……他们对你严刑拷打了?”裘澹文动了动嘴唇,突然觉得自己真该死。
  盛邛当然没被严刑拷打,只是装可怜而已。既然那些人那么对他,就不要怪他也用一样脏的手段回敬了。盛邛摸了摸被袖子里的毒药瓶,能让人吐血的假毒药他有的是。
  进来时因为他过去变态的名声,没有人敢搜他的身。如今他虽然看上去必死无疑,狱卒却也只敢骂他几句。
  裘澹文见盛邛脸上难辨的神色,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自己误会他难过了。他本以为盛邛果真如传言里那样阴险狡诈,万万没料到危急关头竟会挡在自己面前,舍己为人,独自忍受酷刑。他却一直误解盛邛,恩将仇报,他真不是个东西。
  裘澹文沉默片刻,坚定道,“如果我侥幸出去,一定会给你烧很多纸钱的。”
  此时心里感动得不行的裘澹文压根不知道,盛邛手里恰好有一串能让他出去的钥匙。
  “多谢你了,裘大人。”盛邛感动地擦去眼里的泪水,躺下身,一副忧郁的模样,实则面上平静得很。裘澹文战战兢兢地在黑暗中抱住自己,叹了一声又一声,为两人的性命无比担忧着。
  直到裘澹文在忧思中睡着了,盛邛才耸了耸肩,朝暗处极轻地问道,“你还在?”皇帝没来之前,他察觉到附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
  “奴在。”宋鹚倏地一下从暗处现身。
  盛邛颤了颤手,含泪半晌,哦,演过头了。他真切地问了句,“带吃的了吗?”
  打算来劫狱的宋鹚脸上一怔,随即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奴带了绿豆糕。”
  盛邛接过来,眼里惊讶,“绿豆糕?”绿豆糕一点没碎,是宋鹚特意买来带过来的。
  盛邛分给他一块,宋鹚摇摇头,只是看着他吃。
  隔壁睡梦里的裘澹文咕哝了一句,砸吧了一下嘴,梦里好像有绿豆糕的味道,太香了,“好吃……”
  “好了,你回去吧,明天再带点好吃的来。”瞥了眼裘澹文发现他只是在说梦话,盛邛心大地摆摆手。
  听到这话,宋鹚沉默地站在明暗交界的地方。他想提起劫狱的计划,可盛邛好像没这个意愿。他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
  盛邛吃得很是满意,吃饱就该安然入睡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可狱中湿暗,他难得睡得不安稳起来。
  黑暗不断放大,他的心开始狂跳。他在哪里?他伸出手,还是一座牢房。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是原身。
  牢房里,他蜷缩着。很多人的脸在他脑海里闪过,反复横跳着。有倒在血泊里的皇帝,也想给了他钥匙让他走的皇帝。有看上去温和的太子,也有露出真面目一脸狰狞的太子。有对他嘘寒问暖的容平,也有朝堂上和他擦肩而过的容平……
  难道之前的一切被他改变了很多,他最终的命运还是朝着既定的方向行进吗?他活该惨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吗?
  浑噩与清醒交织间,盛邛倏地坐起,眼睛迷瞪着。
  月光之下,他握着手里那串钥匙。如果明天让宋鹚带他离开,会如何?
  “无非是名垂青史。”盛邛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没关系,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眼前这件事他可以改变。
  裘澹文眉头一动,似乎做了个噩梦。他猛地惊醒,却看到隔壁牢房里盛邛正在诡异地笑着,眼里还闪过恐怖的红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却是那个无害地拿着破木条在地上圈画的盛邛。
  “难道是我年纪大了,看错了?可我也才三十二岁的芳华。”裘澹文揉揉眼睛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盛大人你大半夜不睡,在干嘛呢?”裘澹文试探地问道,声音压低,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见。但他不敢让狱卒发觉。
  “嘘,我正在想怎么逃出去。”盛邛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不会是疯了吧?裘澹文估计盛邛可能是之前被严刑拷打的时候吓到了。“唉,真可怜。”他无能为力,只好叹了口气,翻身在阴冷人牢里继续睡下。
  皇帝回去后,加快替盛邛查明真相。他动用了大半暗影,很快得知了一件事——治理水患中容相立下了大功。这事虽然表面上和盛邛没有太大关系,他却觉得不太对劲。
  思及此,皇帝立刻把容平召入宫里。
  皇帝看着被自己召来却神色从容的容平,不禁冷下脸,“容相是太子举荐,吾以为你只是在议政上有过人之处,看来是吾小看你了。容相是个处理实务的好手,让你拘泥在小小的京城,怕是不妥。”
  “臣觉得丞相之位足矣。”容平像是没听懂皇帝话里的深意一般,平静地拱手笑道。
  皇帝皱眉,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容平刚才这话几乎带着僭越的意味,可他怎么敢?
  “臣自然是我朝丞相,也是您的丞相。”容平端着一副悠然自得的君子模样,丝毫不惧,眉目间都未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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