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面前的人咬了咬唇角,像是有一丁点不服气,但还是低下头不说话了。
  睫毛长长的,落在眼睛底下,显得很乖。
  小腿上的伤都擦完了药,姜长宁动了动有些酸的胳膊,继续将他的裤腿往上卷。这人陡然回神,一下伸手按住,眼睛睁得圆圆的。
  “不用了,主上。”
  “怎么,旁的地方就没挨打?”
  “不要紧的,其余都很轻,”他显然在说谎话,心虚地偏开视线,“我,我晚点自己来就好了。”
  姜长宁看着他满面绯红,皱了一下鼻子。
  不就是不让看吗。
  也罢。
  她收了药膏,起身伸了个懒腰,拆下头上繁琐的珠钗。
  “睡吧。”
  江寒衣犹豫地望着她。
  “看我做什么,”她向床内侧扬了扬下巴,“你睡里面?”
  这人一下大窘,也不知怎么想的,飞快拉过被子,将自己牢牢盖到腰,手紧攥着被沿,仰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小脸白生生的,眼睛又黑又亮,好像受惊的小动物。
  她忍不住就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这副模样,怎么好像良家男子,面对登徒子一样?她仿佛也没有到那个份上吧。
  “今夜刚遇刺客,侯府中也忙乱,要是此刻再要人多安排一间客房,未免太添麻烦了,”她道,“将就一夜吧。”
  江寒衣脸上的神色稍松下来。他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你去哪里?”
  “属下去外间守夜。”
  “给本王歇着。”
  姜长宁眉头都没动一下,整理好床前的帷帐,自顾自坐下,翻身上床,硬生生将人挡了回去。
  “今夜折腾成这样,你不嫌累,本王还怕让别人说,苛待手下呢。让一个负伤的男子替我守夜,本王做不出这样没脸面的事。”
  她将人挤进了床内侧,自己大大方方地掀了被子一角,和衣躺进去。
  “放心吧,本王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江寒衣还能如何。
  只能沉默地将地方让给她,自己挪进里面,距她还足有一尺远。睡得板板正正,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仰望着床顶的雕花。
  不巧,雕的是鸳鸯戏水。婉转勾颈,栩栩如生。
  她清晰地听见,这人的喉头滑动了一声。
  “主上。”
  “干什么?”
  “主上今夜也淋了雨,要不要去喝一碗姜汤。”
  “也行,你方才是剩了些。”
  这人不说话了。
  姜长宁无声吁一口气。小东西,那姜汤熬得属实太浓了些,她单是闻着也皱眉。哄他喝了大半碗也就罢了,还想来祸害她。
  过一会儿,这人又来。
  “主上。”
  “又干什么?”
  “主上小心着了寒气,要不然去洗个澡吧。”
  “此刻已是亥时,支使人家侯府的下人换热水,不好吧?”她挑挑眉,“不过你洗过的水,或许还没有凉透。”
  “主上!您……您当我没说过吧。”
  她终于没忍住,哧地从鼻子里笑出声来。翻了个身,转过去面向着他。
  就见江寒衣将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尖,但凡是露在外头的地方,全是红的。
  “就这么想赶我走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瞧着是。”
  “……”
  那人仰面躺着,不敢看她,只见很漂亮的眉骨,连着高挺又秀气的鼻梁,轮廓好看得厉害。
  良久,轻声道:“主上不该睡在属下这里。”
  “为什么?”
  “不成体统。”
  “什么是体统?”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更轻:“今日主上是与明公子一同来的,按规矩,即便是天雨留宿,也该与他歇在一处。”
  姜长宁摸了摸下巴。
  这倒是的。于情于理,溪明都是她过了礼的侧室,今夜这样一闹,反将他冷冷清清撇在后院,虽说明面上,是为方便与晋阳侯正夫和老太爷说说体己话,但背地里,怕是旁人难免要揣测。也不知溪明心里有没有想头。不过……
  她为什么要管旁人那么多?
  “你希望本王睡在溪明身边吗?”
  江寒衣万万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一惊之下,不知所措:“主上,这不是属下该想的事。”
  “你希望吗?”
  “我……”
  他抿了抿唇,不出声了。
  为防他紧张,也是为了自证清白,她原本也没有熄灯。此刻灯火透过床帐照进来,朦朦胧胧的,映出他眼中波光闪动。像是慌张,也像有些别的什么。
  她瞧了一会儿,摇头笑了笑。
  不就是随口一问吗。
  “我信不过旁人。”
  江寒衣怔了怔,才意识到她这会儿是在正色和他说话了。
  “主上是疑心明公子吗?”
  “不只他,”姜长宁声音淡淡的,“每一个人,我都疑心。”
  这副原身,死于毒药,而在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短短月余的时间,也已经险些被下手两次了。萧玉书此人,果然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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