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第253节
沈宽吊着一口气,交代贿题乃是方氏主母授意。
神宗念在方徵言临危受命治水有功,只谴他戍边。
方家子白鹿褫夺秀才功名,令各地广发悬赏,尽早缉拿归案。
其他涉案诸人,通关节的同考斩立决、沈宽绞立决。倩代的刘兆,罚作吏胥,终生禁考。
同科一应考官以渎职罪就地免职。
而方徵音官商不清、难辞其咎,同柳巍一样,得了个降三级留任。
可怜方徵音忙前忙后,又是替神宗查办要案,又是替他擦货币危机的屁股,哪里甘心吃下这闷亏?
可时机不对,他也只能咽下老血,握着老弟的手安慰时候未到。
最后只落下一个梁彬。
诬告攀咬罪名坐实,庭杖四十,除监生名。
他吃够刑讯的苦,几乎是问询的人说什么,他就认什么。就此牵扯出礼部打工的族叔,为陈尚书罪证又勇添一笔。
陈愈白白发力,反噬自己后效倒是一流。
舞弊一案,三法司其实早已结案。
神宗一直按而不表,本不打算动真格。
北伐在即,他原意只想借这个由头再抄个几户打秋风、搞点备战钱而已。
谢锡最是洞悉圣意,是以才入南直就果断抄了沈家,一举替他解决北境军饷的燃眉之急。
神宗得偿所愿,正准备见好就收。
哪知谢锡退位——这不算高明的“一桃分三士”的阳谋,竟叫几位大臣自行斗了起来。
神宗冷笑,自然乐意放任三方斗法。
毕竟斗得越狠,水搅得越浑,他也才越能知道底下人深浅。
坏就坏在,陈愈操之过急。
科举改制这雷还没炸完,又自锤出干政、欺君的大罪。
这两条,罪罪都在戳神宗眼珠子,捅神宗气管子。
不止陈愈倒霉,整个礼部上下官员,都被神宗血洗一遍。
深夜,卫英将越来越多的阴私呈至案前。
神宗翻着翻着,气血上涌,突然“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留仁抖着腿跌跌拌拌地冲出殿去叫太医。
如此惊慌失措,瞧着倒也像是真心为龙体紧张忧惧。
神宗新纪、永泰元年,最终以首辅之争以三败俱伤、帝王急怒病倒荒唐落幕。
反正是谁也没讨着好。
以钦天监和礼部为主场,大历官场又经一轮洗牌。
也算真应了景——是真正的辞旧迎新。
一朝观政进士齐齐转正,翰林庶吉士未散馆就开始拉壮丁兼职。即便如此,还有多处缺额,会试几乎是迫在眉睫。
眨眼就迎来新年。
7+2、白+黑、8+x的谢大人总算着了家。
再不回来,顾劳斯就要一个人去主宅过年了。
那可真是公开处刑:)
老皇帝拖拖拉拉,狠狠心总算在大年这天下了嘉奖令。
令六部一同惊掉下巴的是,他们一把手争得头破血流的首辅位置,最后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白便宜了个外人。
大宁五府六部七司三院,分区建衙。
吏部、户部、礼部、工部等掌管黎民生息,均设在天门东边,所以叫“东边掌生”;而刑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等掌管生杀刑名,设在天门西边,所以叫“西边掌死”。
两边生死殊同,各自为政。
西边长官于东边,可不就是外人?
永泰元年岁末,帝以航海之功、察举之能,迁谢昭为吏部尚书,晋中极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少保。
并特赦贱民李玉脱籍,准身份会试。
这次出海,彻底打开了神宗的新世界。
原来搞钱不止有内耗,还可以外卷。
他老当益壮研究起“外邦朝贡”大业,并深感航海去外地打劫,成本小、风险大、回报高。于是大奖特奖为本次航海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原海商汪氏。
表彰话里话外,就是你们会抢,以后多抢。
从左都御史到吏部尚书虽是平调,但加封的那可是整个帝国都鲜少的从一品。
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道诰命。
顾劳斯沾了个大光,“妻凭夫贵”得了个从一品夫人的诰命。
临了接旨,还要突击先补个妆,顾劳斯真的谢。
等他一身少妇打扮,遮头遮脸又弱柳扶风地出现在谢家主厅,宣纸的太监脸都要僵了。
天知道,满朝文武,只有谢家的旨不好宣。
不仅没得打赏,谢家人还一脸苦大仇深的亚子。
谢老太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佛珠捻得飞快。
嘴里碎碎念念着“阿弥陀佛”。
谢锡老大人铁青着脸,“陛下厚爱,老臣惶恐。”
旁的人说惶恐是虚情假意,这位说惶恐,那是真惶恐。
一身威压,震得宣旨太监冷汗直流。
他也是陛下近臣,自然知道一些个中曲折。
年中,谢老太君病重,谢家儿郎悉数公办在外。
谢锡差点没赶上见老母亲最后一面。
好在孙媳就是大夫,救治及时,有惊无险,这才免了一起人间悲剧。
自那后,谢锡便数次以尽孝为由乞老辞官。
皆被神宗夺情。
神宗为此还屈尊到谢府亲自探望过老夫人。
彼时,谢老太君危重中坚持下床,为子孙下跪请命。
这才有了谢昭血煞太重恐牵累家人一说,神宗体恤老人,不得不允了谢家急流勇退。
哪知还没退半年,又被顶上风口浪尖。
谢氏母子能高兴就见鬼了。
连谢大人本人,亦是一张冷脸。
仔细瞧着,还有些许的不耐。
他只是个宣旨太监,哪扛得动如此厚重的怨念?
好容易盼来接旨的正主,他如同盼到救星两眼直放光。
“唉恭喜夫人,恭喜夫人。”
他赶忙迎到门前,好似他才是那个接旨的。
小顾愣了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就抬眼向谢昭看去。
谢大人面若寒霜,低斥道,“还不快进来。”
顾悄一慌,脚下一不小心就在门槛上拌了下,身形一个踉跄。
太监眼前一花,就见刚刚还黑着脸颐指气使的新任首辅,早已将人稳在了怀里。
“怎地如此马虎大意?”
嘴上骂着,眼神里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可惜了,他怀里人只略显局促地退出怀抱,垂着眼避开了那道目光。
新夫人向着宣旨太监歉意一笑。
“劳烦公公久等了,实在是我头疼得厉害,喝了一副药才得起身。”
那笑苍白,却又莫名带着艳色。
看的宣旨太监一愣。
片刻后,他在首辅的眼风里惊醒。
磕磕绊绊宣了圣旨,一把塞进顾悄手里就溜之大吉。
再不溜,命危矣。
他悟了,感情谢大人把人当眼珠子,可眼珠子一心只往外看,老大不乐意呢。
啧,谢大人而立之年,正是虎狼时候,娶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夫人。
惨,真惨。
人去后,主厅里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