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雪花纷飞似柳絮, 秃兀的枝丫上沾着星星点点,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银白素毯,一切都在第一场雪中回归平静。
  两个少年脸色通红,蹲在廊下盯着夹砂灰陶罐冒出来的热气。
  绒毯掀开, 裴玉清从里头走出来, 道:“药煎好了就拿给我吧。”
  “是。”
  两个少年回应, 手脚麻利地将陶罐里的药倒在一个小碗里,放在托盘上, 双手递给裴玉清,又将绒毯撩起。
  裴玉清接过托盘, 走进去。
  里头已经铺上了一层地毯,软榻前摆放着一个铜炉, 袅袅白烟从炉顶而出。外面的雪光透进来,洒在铜炉上, 一派温暖惬意。
  有一团缩在软榻上。
  裴玉清将药碗置于桌上,食指一戳那一团, 那团缩得更紧了。裴郎有些无奈,“你的内伤还没好全, 却偷偷跑出去和江凤缨她们出去游街打马。”他俯下身,将被衾掀开一角,“还偷偷喝酒, 你真的觉得你武功高强便可无所顾忌?”
  在暗牢里, 贺问寻武功突破至第九层是真的,但受了很重的内伤也是真的。于是,在顾玲珑的硬性劝诫下, 贺问寻不得不窝在家中。可好不容易出去玩一会,贺问寻却得了风寒。
  “那也不能天天把药当饭吃吧……我都喝了多少了?”一道闷闷的声音从被里传出, “干脆以后别给我饭,直接灌我药汤得了。”
  自温明诲被杀之后,朝廷派了官员前来处理。由于江湖的特殊性,只得在武林世家中再选一个来掌管天青阁,但至今还未选出一个大众心服口服的人选。
  与之同时,那位官员还受五皇女令,亲自登门给贺问寻送上名贵药草,即戚百草十株。如今算来,贺问寻已饮用那道海上方好些日子了。
  裴玉清将被子扯下,把贺问寻的左手拉出来细细端详。
  左手手腕上的那条紫线已消失不见。
  温热、柔软的触感贴在贺问寻的手腕上。
  裴郎抬起那湿润的眼眸又瞧了贺问寻一眼,舌尖又带着点恶趣味地舔舐她的手腕。
  “你这只坏小猫。”
  贺问寻手臂一展,直截了当地将裴玉清扑倒在榻上,厚厚的被衾把两人的身躯盖得严严实实。她将头埋在裴玉清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的清幽梅香,惩罚似地在那块喉结处咬上一口,手顺着他窄瘦的腰侧摸到系带处。
  一只体感略有些冰凉的手按住她,旋即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
  裴玉清=道:“顾神医说,你内伤还未好全,现如今最紧要的是固本培元,安心调养,房事什么的还不行。”
  “那你还勾我,你真的是……”贺问寻吻了吻他的鼻尖,“你学坏了,你真的学坏了。”
  贺问寻眼神幽幽,语气幽幽:“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裴郎。”
  她才将手顺着广大的袖子摸进去,刚刚上手,只听门外一声“兰舟”,身下的裴郎神情微动,一把将贺问寻推开,立马爬起来,将有些乱的鬓发、衣衫处皆都收拾得妥帖整齐,脊背挺拔如竹地坐在榻上。
  一整个就是端的一副优雅、端庄的做派。
  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是如何“勾引”妻主的。
  贺问寻叹一声,“你怎么有两幅面孔啊。”
  裴玉清将药端过来,低声道:“总得在父亲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温明珠走进来,眼见就是一副乖巧夫郎伺候妻主喂药的温馨场景。
  贺问寻舌尖被这药苦得直哆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亲爹在场,又不能不喝。她一道喝着,一道将裴玉清眼底里的狡黠笑意全盘接收,心里头又是给他记上一笔。
  一碗药喝完,裴玉清拿出巾帕替贺问寻擦拭嘴角的药汁,又端来一杯茶,让贺问寻饮下压压喉咙里的苦意。
  贺问寻一改刚刚躺在榻上的慵懒样,将身子坐直,道:“父亲来所谓何意?”
  温明珠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来同你说一声,我欲前往长生观带发修行。”
  贺问寻闻言有些疑惑,“父亲这是为何?”
  温明珠道:“一切事了,许许多多纷扰皆不再困扰我,但我却不能安心,时常觉得怅然若失。回想起在观里的那几日,倒是能让我心宁神安。”
  贺问寻道:“常言道,心清则志明。女儿却认为,不论是否身在长生观,心安之处即吾乡。但父亲若想去,女儿自当支持。”
  温明珠又同贺问寻说了会话,便起身离去。
  裴玉清依偎过去,靠在贺问寻的肩侧,道:“其实父亲也不全是为了修行。”
  贺问寻卷曲着裴郎秀发的手一停,问:“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裴玉清道:“可能是嫌江楼主太……能折腾了。她这些日子,来贺府的次数可不少,又是送情诗,又是送亲手雕刻的小像,父亲避之不及。”他贴着贺问寻的耳畔,道:“父亲已经断然回绝数次,但江楼主越挫越勇,才只好去长生观躲一躲。毕竟,好儿郎最是怕痴女缠。”
  贺问寻这才了然,道:“原来如此,那父亲此举甚是明智。父亲心中向来只有母亲一人,自然是不会搭理江楼主。说起来,我之前去找父亲时,时常能看到他对着母亲的画像暗自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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