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之敞出门给他打探消息去了,还没回来。
  但……
  苻缭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其实自奚吝俭来,他便觉得周围的气味有些不对,之前觉得是太过潮湿的涩味,而现在那股未消散的气味愈发明显了,绝不是单纯的草木泥土之味。
  虽然他们罪无可恕,但璟王直接手刃和依靠律法来制裁的效果还是不同的。
  奚吝俭不是做不到后者。他已掌握生杀大权,真要以律令处死人不过是一道命令的事,还能做得光明正大而不使自己的处境落于下风。
  他却非要用前者的手段震慑所有人。
  像极了一场明晃晃的报复。
  奚吝俭显然看出他已猜到,嘲笑一声:“多此一举。”
  他捏了捏鼻梁,感觉脑袋无缘无故地发疼,就像曾经刚处理完分裂烂摊子,又要与一群文人武人纠缠。
  问题不在于他处理不了那些人,而是他们的思维与自己完全不同,对牛弹琴是浪费时间。
  面前这个人也是。
  但他却久违地想浪费一次时间,浪费一次自己早已不再信任的直觉。
  “为何要关照孤?”他终于开口道,问得比任何一次都明了。
  “嗯?”
  苻缭不解。
  他并没有特别关心奚吝俭,何来关照一说?
  但奚吝俭表情严肃,苻缭不敢怠慢,猜测他兴许是与季怜渎一样,把自己一些无意的行为当作怜悯,但自己实在是不记得做过什么特别的,能被称作“关照”的事。
  苻缭张了张唇,又意识到苍白的否认不会让奚吝俭善罢甘休,索性将错就错。
  苻缭咳嗽两声,声音总算清明一点。
  “我自然是为了季怜渎。”
  奚吝俭面色倏然冷了下去。
  这么爱吃醋。苻缭想。
  在书里看时,他还不觉得多么明显,如今亲眼见着,才发觉奚吝俭的吃味有多严重。
  季怜渎大抵也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才察觉不到奚吝俭的异常。既如此,更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错过了。
  苻缭眼底闪过的惋惜被奚吝俭清晰地抓到。
  “我从小就喜欢季怜渎,无奈虽生于武人家,身子却是这副模样。”苻缭扯谎道,“我知他倾心于行事果断,身强力壮之人,便想行事张扬一些弥补我天生的不足,好叫他能对我生些好感。”
  苻缭幽幽叹了声气:“可惜还是失败了。如今他在你府邸里居住已久,我便也不愿再装。”
  奚吝俭挑眉。
  “你是说,你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先前的都是装出来的?”
  “是。”
  苻缭有底气,不是因为这个瞎扯的故事容易相信,而是奚吝俭证明不了自己在说谎。
  凭空多了个与原主一模一样的人,没再找到其他痕迹,就算有什么想法,目前也只能接受自己这个说法。
  奚吝俭似是被逗笑了,可苻缭看着他,却觉得他话间藏了些愠怒。
  “既然如此,也该知道孤是故意刺激你与孤比试的了。”奚吝俭道,“为何还要答应,还要跳池,把这么多文臣吓得人人自危?”
  苻缭默然。
  最后一件事分明是你做的。
  “因为当时季怜渎在场。”苻缭道,“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以为我只要勇敢些,他对我便会有那么些许的好感。”
  话间,他又猛地咳嗽起来,难受得眼里不自觉聚了些水雾。
  “至于我投塘,那是我不愿失去眼睛,便想蒙混过去,否则,我也不会忽然醒来。”
  “撒谎。”奚吝俭陡然出声。
  他迈出一步,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像是剑刃刺穿骨头,惊得苻缭抖了一下,蹭在脸上的毛绒紧张地向后缩着。
  奚吝俭脸上浮起笑意。
  “世子,你可知道欺瞒孤的下场是什么?”
  苻缭心如擂鼓,捏紧了衣袖:“在比试时,殿下要置我于死地,没有人会理会,但若是现在想要我的命,徐官人不会再置之不理。”
  徐径谊找他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可以夹在新旧党之间的棋子。
  比试时若是死了,他便能再物色下一个人选,若是输了,失去眼睛,还能借机扩大自己对奚吝俭的怨恨。
  而现在,自己与奚吝俭打了个平手,多数人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身经百战的璟王被一个身子羸弱的公子哥儿追上了,还会以此嘲笑奚吝俭。
  在徐径谊看来,奚吝俭对自己的憎恶也会上一个档次,是吸引火力的最好靶子,可不能一下就死了。
  想到这里,苻缭微微皱了一下眉。
  其实比试时忽然走山,奚吝俭完全可以说改日重比的,没必要硬说是平局。
  包括上马时,他特意提点自己手该抓哪里,也没有在马匹上故意使绊子。
  他似乎不想自己死。
  但原书里,原主最后还是死得惨烈,而奚吝俭这样占有欲扭曲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愿自己这个情敌去死呢?
  奚吝俭似笑非笑,苻缭不知那是嘲弄,赏识,抑或是讽刺。
  “世子从未踏入官场,却晓得如此多门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不足挂齿。”苻缭谨慎起来,把话题重新转回去,“殿下也不必担心我对季怜渎还有旧情,他在偷偷来见我时,已经明确拒绝过我了。”
  苻缭本也不想招惹官场之人,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多与奚吝俭接触,好观察他与季怜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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