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僵着脖子死死盯着库洛洛的后脑勺，连头都不敢偏一下。
  真是活脱脱的一出恐怖电影。
  隧道的走势渐渐往下深入。无法判断这座山到底有多大，如果它只有“山”的概念而不具有固定形态，说不定我们会迷失在此，像鬼打墙一样找不到前路也没有退路。但这个猜测实在太吓人了，我只想了一秒就立刻将它抛开。
  时间轴在这样的环境中似乎出现错乱，我彻底失去时间概念，甚至觉得也许会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害怕吗？”
  库洛洛的声音响起来，并不突兀，听起来像是生来就出自黑暗，落下后有余音嗡嗡回响。
  “嗯。”
  “怕成这样还是执意要跟上来？你不是一向都很惜命吗？”
  “生命当然很重要，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人啊事啊，突然之间就变得比生命更重要了。这也是没法控制的。”我半真半假地说。
  库洛洛似乎轻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周遭的气氛舒缓了一些，黑暗的前路也变得没那么恐怖了。
  又往前走了许久，现阶段只怕已经深入山腹。不合脚的胶鞋磨得我脚底生疼，我正想提议休息一会儿，库洛洛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踮起脚尖越过他的肩膀往前张望，黑暗里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似乎到了。”库洛洛再次走起来，“前面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以防万一，你不要离开我身边。”
  一句话就将本已接近消弭的恐怖感无限放大，我斩钉截铁地回道：“你放心我绝对会拼命抓着你！”
  “如果出现危急状况，我为了自保而丢下你呢？”
  库洛洛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我放松了一些，往他的后腰上戳了一指头，阴森森地说：“那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真执着啊。”
  “哼！”
  过了没多久，明显感到隧道变得越发宽阔。当我们终于停下时，库洛洛抬起手电四处照了照，我看到前方有一个新的洞口，比之前进来的入口大许多，洞顶倾斜向上，再往后是一个极为宽广的空间，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内根本看不见边界。
  库洛洛抬脚走下去，我加快一步走到他左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他可能也在防备突发状况，右手一直空空地垂着。
  脚下的路比隧道里更加崎岖，地面坑坑洼洼，如果不是有库洛洛支撑，我已经摔倒不知道多少次。除此以外，总觉得不断踩到什么干脆易碎的东西，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地方超诡异的。你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这里应该还不是终点。”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里寻找另一个不知其存在与否、也不知其大小规模的洞口吗？
  长路漫漫，顿觉人生灰暗。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还撑得住，早点完事早点回去，要是太后发现我俩大半夜的一起失踪，那可就热闹了。等等，借我扶一下啊，鞋子里进东西了。”我扶住库洛洛的肩膀，脱下胶鞋甩掉里面的石子沙砾，还有一些残留在袜子上无法清理，只能先忍一忍，“好啦，继续走吧。”
  库洛洛一动不动。
  “怎么啦？”
  “趴下！”
  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手电光突然消失了，库洛洛话音未落我便摔倒在地，他从背后压住我的头，同样趴在我身边。
  上方的黑暗里陡然刮过一道劲风，就像是利刃划破虚空，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呼啸而过。
  “大意了。”耳边传来库洛洛的低语。
  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即在我们身后炸开。
  第35章 再见，再也不见（三）
  事态发展至今一桩更比一桩魔幻，以至于库洛洛抓着我跳起来时我都毫无实感，匆忙间只记得按住眼镜。
  我们刚一离开地面，巨大的震动声便在那里响起来，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落地，激起一阵飞沙走石，四下迸射的石块打在我们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库洛洛没有半秒停留，将我夹在腰侧往无尽的黑暗里发足狂奔，另一只手牢牢捂住我的嘴。我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挂件，只能无处着力地吊在他的臂弯里。
  巨响过后再无动静，气氛却变得更加险恶，库洛洛在奔跑中几次转变方向，脚步越发轻浅无声，到了最后几乎像处于真空中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也让人窒息。
  这个空间比想象中广阔太多，追在身后的东西似乎真的被库洛洛七弯八绕的跑法摆脱，再也没有动静。
  又跑了一会儿，库洛洛突然沉下身，抱着我滑进一个土坑。就像滚过钉板，磋磨在身上的沙石让我险些惨叫出声，但库洛洛立刻再次捂住我的嘴。这次他换了一只手，我瘫在他的手臂上，僵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黑暗与寂静让恐惧直到此时才翻涌上来，我回想起刚才的一切，感到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几欲破胸而出，轰隆震动传递到鼓膜，让耳朵也陷入茫茫鸣响中，手脚却是一片冰冷与麻木，仿佛全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怪物吗？
  是怪物吧！
  如果库洛洛慢了哪怕半秒，我现在已经死了吧？
  想要惊叫也想要痛哭，我颤抖着抬起手，用力按住库洛洛捂在我嘴上的手，阻止这些会再度引来危险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