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直至他哭过了,才红着眼尾,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义母,我将您的衣服弄湿了……”
  他的声儿还有些哑,此刻懊恼地看着她肩头的水痕:“我为您清洗吧,洗干净了,我再给您送过去。”
  “不必了,”沈元柔垂着眼睫,指腹拭过他的眼尾,擦掉那滴眼泪,“好受些了吗?”
  “我真是,我真是太失礼了……”他还在谴责自己。
  “哪里失礼了?”沈元柔微笑着看他。
  裴寂轻轻抿了抿唇,有些不好说出口:“我将义母抱得那样紧,哭得那样大声,还将义母的衣服弄湿了,实在是,实在是有失,公子风范。”
  他险些咬到舌尖。
  真是太羞耻了。
  那股可爱的、惹人逗弄的劲头又上来了。
  沈元柔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下次再想哭,可不能蹭在我的衣服上了。”
  她本就是逗弄裴寂,谁知这孩子反倒认真起来。
  “下次哭,我不会……”裴寂顿了顿,对上她含笑的眼睛,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掉进了她的陷阱当中,“我不会再哭了。”
  “人有七情六欲,为何不许自己哭,”沈元柔好笑道,“若是下次你还想哭,义母再将肩膀借给你?”
  裴寂便别过头,轻轻道:“我下次不哭了。”
  他有些难为情地攥着袖口,好似不看着她,就能忘记方才那些事。
  “你无需处处忍让,不论是在哪,若有人敢委屈了你,便还回去。”沈元柔墨黑的眼瞳凝视着他,“你身后是太师府。”
  她说的是入宫后。
  沈元柔想,依着他的性格,定然会因着不想给她添麻烦,从而去委屈自己,如若长皇子或者原家公子欺负他,他也要忍让的。
  “你不能委屈自己。”
  裴寂望着她,他好像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还记得长姐在世的时候,父亲都要嘱托她:
  “要好生学习,要尊师重道,不能惹麻烦。”
  “不要跟同窗起冲突。”
  即便是徐州首富,因着商人的身份,在学堂面对滋事的女娘们,长姐也只有避让,她们被父亲一味地教导忍让,不给家里惹麻烦。
  可义母现在告诉他,不能委屈自己,他随时能反击。
  因为他身后是义母,是太师府。
  从来谨慎的人,突然有底气起来:“裴寂定会谨记义母教诲。”
  “家主。”门外传来月痕的声音。
  沈元柔侧眸:“何事?”
  月痕并没有立即出声,一旁的裴寂乖乖垂着头。
  她看了那孩子一眼,再次拍了拍他的肩,朝着门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裴寂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缓缓将手放在被沈元柔拍过的位置。
  初春还有些冷,她的体温已经不在了。
  他有些眷恋那个温暖的怀抱,犹如依赖着大鸟丰满羽翼的雏鸟。
  裴寂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方才没有及时感受肩头的温度。
  “太荒唐了。”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裴寂怔然出声。
  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在内心小小地谴责了自己一下,而后撑着头,开始誊抄那些书册。
  得尽快抄完,否则入宫做伴读后,时间恐怕就没有这么富裕了。
  曲水为他端来一盏甜羹:“公子,入宫不能带仆从,我总为您担忧,您自个儿不害怕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裴寂失态,他永远都是这幅温和有礼的模样。
  瞧不出害怕。
  “有一些。”裴寂如实道。
  但他不能因着对未知的害怕,而不去这样做。
  他除了义母,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了,做伴读是目前唯一能让他身价上涨的机会。
  唯有这样,将来他才能嫁个好人家,并不被人家瞧不起。
  义母对他很好,也很可靠,但这不是他全身心依赖义母的理由。
  他要争气些,直到义母看到他的价值。
  书房。
  沈元柔蹙着眉头:“东西可找到了?”
  “不曾,”月痕顿了顿,“上午公子来过这附近。”
  沈元柔扬起眉头:“你怀疑裴寂。”
  她陈述月痕的态度。
  “属下不敢。”她当即垂首。
  “什么敢不敢的,而今此事还未曾查个水落石出,府上之人便都有嫌疑。”沈元柔随意地摘下一片枯叶。
  “今日的花没有换吗?”
  书房的花三日一换,从没有一日遗漏。
  月痕心中道,今日当值的未免太不像话,忙应声:“此事属下也有错,属下这就……”
  “好了。”沈元柔指腹抵在额角,按揉了几下。
  她不喜欢这些琐事。
  “下去。”
  屏退月痕,沈元柔倚在小榻上,缓缓闭上了眼眸。
  此事发生的实在是巧。
  在裴寂管家之时,从来不会忘记为书房换鲜花的仆从,偏偏就忘了,不单如此,几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裴寂。
  她没有怀疑裴寂,却也不能全身心的相信他。
  裴寂的确很聪明,但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受到蛊惑,他太年轻了,面临着许多诱惑,沈元柔担心他会走上歧路。
  她没有将这孩子看得多严。
  “喵呜。”
  绒绒在角落打量她许久,见沈元柔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矜持地小步走到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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