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在这种让皇帝深感不安的时候,皇帝一定会询问光渡的意见,而光渡意见之重,更是与以往截然不同。
  光渡神色微微变了。
  今日早朝,蒙古使者当庭表示要皇帝出兵协同出击,又近乎明示要李元阙领兵,这个提议彻底搅乱了皇帝的心境,也狠狠动摇了西夏当前本就脆弱又微妙至极的权力平衡。
  他今夜,要忍受光渡睡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床榻上。
  张四突然问道:“那么光渡大人,可否为我留出晚上的时间?”
  但他不会当众违背光渡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那双冰雪一样清澈明亮的双眼,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重新落回他的身上。
  光渡歇在宫中的夜晚,是张四不用守在光渡身边自行休息的酣眠之夜,可是现在的他,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交易,你总说是交易。”张四那张向来木讷的脸,今日多了几分生动的嫉恨,“可你究竟有什么,是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光渡大人,你最不可替代的,就是你这个人了。”
  “他是西凉府来的商人,来和我做一桩生意。”光渡神色有些淡漠,似乎并不喜欢被这样追问,“张四,我愿意给你解释,但你必须知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昨夜,半个多时辰,你和李元阙在包厢中,都做了什么?”张四神色执拗地问道,“你为什么重新系过腰带?他脱过你衣服了?”
  他的意见,定会左右皇帝最后的决定。
  “为什么不能回答?”张四眼光阴霾,“陛下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李元阙,都可以?”
  “晚间我大概要入宫。”光渡神色平淡,“陛下的宣召,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府上,且看着吧。”
  只这一句呼唤,就让张四浑身热了起来。
  他只是知道,若是皇帝傍晚传召,光渡定是要在宫中过夜的,这让他的心都快被毒汁浸泡得酸苦,面目可憎。
  “光渡大人,我一直在等着你。”张四哑声道,“也一直在等你的解释。”
  光渡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这个机会,光渡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张四向前迈进一步,打破了以往恭敬而疏离的距离,“请光渡大人恕属下不敬——只是,陛下有的,李元阙有的,宋珧有的,刚才那个男人可能会有的……属下想了很久。”
  光渡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他冷漠地看着张四接近。
  张四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终究是没胆子直接逾矩,他单膝跪在光渡身前,“我想了很久,我也想有,他们有的……我也要有。”
  “光渡大人,我想要你。”
  第44章
  人便是如此。
  若一个人看到如雪无暇般的白瓷瓶上,落下第一个污点后,那些在人心中存着的无形束缚,就会轻轻碎掉。
  明明没有任何允诺,仿佛就得到了可以打碎它的许诺。
  屋内门窗紧闭,这场对话再不为第二人所知晓。
  窗棂的贵纹切割午后的光,屏风遮掩着暗潮翻涌,透过装着夏白瓷的博古格,透露出另一侧八仙桌边太师椅的对峙。
  光渡垂着眸,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没有说什么。
  出口的话,就像紧闭的笼子开了锁,关着的欲念放了出来,如凶猛野兽得出牢笼。
  都没有那么容易再收回去。
  见光渡久久沉默,张四心一横,伸出手,就着跪下的姿势,伸手握住了光渡的小腿。
  隔着衣服,掌中是温热的骨肉,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而一直沉默的光渡,也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过头,吐了出来。
  张四下意识收回了手,随即神色变得无比僵硬。
  光渡冷眼看着他的挣扎。
  光渡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是难过。
  李元阙闭上了眼。
  可是沛泽不是,沛泽长得不好看,声音也不同。
  张四逐渐平静下来,心中淌过温暖又酸涩的暗流。
  却能死得毫无声息,这是谁动的手?谁能有这种本事,挥着他那把六十斤的斩-马-刀得手?
  斩-马-刀法,他平生只传了两个人。
  同行的铁鹞子,都知道老大心情非常不好,自从都啰耶营救失败后,老大就郁郁不乐。
  而这段话,将张四带入过去的回忆。
  光渡自幼便知自己容貌之盛,所到之处,向来都是众人瞩目。
  光渡不曾承认,但李元阙看得出来,他受过伤。
  “我和李元阙什么都没有,宋珧没有,刚才那个富商,更是无稽之谈……你想的那些,全都没有过。”
  为何那么巧,之前见的时候还好好的,偏偏前一夜就受了伤?
  光渡均匀的体态,手臂覆盖着漂亮的肌肉,那个二十斤重的金护臂,可以是解释他为何拥有如此身体的原因,也可以是补救他那日看过光渡身体后起疑的完美借口。
  光渡眼中的忧伤,几乎让张四的心都颤抖着,他想祈求让光渡不要再说了,可是光渡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让他莫名暴躁。
  光渡看着远处的窗户,仿佛在回想那段过去,“我当年逃不掉,即使现在筹谋,也等不到合适的时机,我想过如何从皇帝身边抽身……我需要李元阙帮我,我需要很多人的帮助,我一直在筹备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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