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这日,光渡从宫中议事离开时,白兆丰亲自送了他一程。
  于是白兆睿在自己养伤、不能亲往视察左金吾卫的时期,甚至委托给白兆丰处理探看北司之权。
  他不甘心这样老去,不甘心看着细玉氏因无人而没落,不甘心还没有来得及亲手报长子之仇,还要对着仇人百般忍让。
  光渡认得出来这是谁的字。
  没人知晓白兆丰求娶在先,却被嫡兄在御前抢了亲事。
  他心中想要的,却越来越明晰,光渡看得出来。
  细玉氏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就是扶持太子上位。
  可皇帝却永远不会知道,光渡此刻在想什么。
  近来不止皇帝,就连光渡也忙得脚不沾地。
  管事行过礼,将一份贺礼递了上来,“大人,所有礼品都已经按类列单,请大人过目,只有一份贺礼略显蹊跷。”
  这半个月来,白兆丰在中兴府名声越来越好了。
  厚重的贺礼堆满前庭后院,更有一沓沓请帖递上门来,东西多到宋雨霖特地送来了两个不曾在西夏中兴府露过面的管事,才把其中的关系、人情往来整理清楚。
  白兆睿对这个异母弟弟愈发满意。
  雨霖来过,还特地插手,叫人将一份来路不明的礼物,送到他面前?
  就是长得太好了,就跟他生母一模一样,细玉尚书感到心焦……要快一点成事了,不能再放任他与皇帝厮混了。
  光渡这一夜同样异常忙碌,屋外等着求见的客人已经排起了队,他们已经听到了风声,而这其中,有些人不必见,有些人需要敷衍,有些人他需要见,还有许多事情,都等着他的安排。
  光渡的这一个生辰,中兴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对于许多人都是无眠之夜。
  “自从你大哥去后,为父身边得力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
  他在宫中当值毫不懈怠,连皇帝都夸赞过尽忠职守,下了值,回家还用心侍奉坠马后在家养伤的兄长,他做过的许多事情“不经意”地流传到民间,好名声在中兴府流传开,就连街边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没有人会平白无辜的如此相似,画中见峰,云耶山耶,是耶非耶?白侍卫,只盼你真的知道,你最后该选什么。”
  ……
  若一切正常,这种小事本也报不到光渡面前来。
  “是。”
  光渡转过身,悠哉而行,不再理会停在原地的白兆丰。
  四年前,他十五岁的生辰夜,他是在虚陇的地牢里度过的,面前只有泔馊的剩食,折断的双腿传来阴寒刺骨的痛,痛得他整夜整夜不能闭眼。
  “太子倒是很亲近你,他会非常仰重你的。”细玉尚书拍了拍光渡的手,“如今皇帝的那个位置,当年便是我细玉一族帮他坐上去、再帮他坐稳的,他既然早就在筹划着过河拆桥,那么我们细玉一族,同样可以换个人来坐。”
  他是绝对没有可能在皇帝在位时,将光渡认回细玉氏的,除非……换一个皇帝。
  “细玉氏早有防备,虽得手,但没死在当场,恐怕从今往后,他也是废人一个了。”
  皇帝仔细看了光渡现在的模样。
  皇帝:“年后各地进贡的好东西,孤都已经叫人送到你府邸了,如今你生辰,孤竟然一时还不知道还能再送你什么,想来想去,不如让你自己再挑一些。”
  二月时,他尚在东胜州之时,这边是在他梦中萦绕缭乱的梅香,清幽淡雅,似是贺兰山下故人来,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妄。
  因为比起最近疯了一样的细玉一党,这个昔日手握兵权的心腹大患,如今都已经当得起一声“安分守己”。
  婚事是圣上亲赐的,皇帝绝不会轻易收回发出来的旨意,这有损于皇帝威仪,更别说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是绝无更改的可能。
  这香味很熟悉。
  梅花枝头下,包着半枚兵符。
  酒宴散后,皇帝兴致依然高昂,他带着光渡回到了太极宫,君臣二人喝上了第二轮。
  细玉尚书心知不能勉强,但看着光渡如此冷漠,只愿维持着合作的分寸距离,这只让他对“父慈子孝”那日的来临愈发渴望。
  如今的皇帝只要挺过这一阵子的发难,喘过这一口气,就不可能再给细玉一派留下活路,朝廷之上的争斗,只有付诸身家性命的孤注一掷,才有可能挣出一条康庄大道。
  但只要利益足够长久,又何尝没有机会,养出一个父子和睦?
  这也是光渡第一次亲眼见证皇帝的库藏。
  可是这些请帖大多会被搁置,因为他生辰当日,一定会在皇宫中度过。
  而信上之人依旧不曾署名,只有苍劲潇洒的几个字写在上面。
  "似与不似,光渡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白兆丰轻声道,让这段对话只能够他两人听到,“你守着这样的秘密隐忍不发,光渡大人,我最近时时在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可白兆丰不曾心虚,目光也不曾躲闪,反问道:“我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与光渡大人面对面交谈的时刻,那个晚上,光渡大人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不知光渡大人,如今可还记得?”
  光渡却示意皇帝看向等候在后面的人:“臣的事情不着急,陛下,可别耽误了正事。”
  细玉尚书看着面前活力充沛的青年,再感受自己身躯的垂垂老矣,也要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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