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那人身材高大,崔韵时已经很高,可他站在崔韵时身前,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认得那人,怀远王的次子,薛放鹤。
  他正和崔韵时一句不断地说着什么,崔韵时听他说话时,随手拨弄着花瓶里的四季秋海棠。
  一朵半开的花被她不慎拨落了下来,她刚要接,又似乎是觉得没有必要,收回了手。
  薛放鹤却及时接住了它,拿在手里,又与她说了几句,而后崔韵时才继续向前,走到谢流忱看不见的死角去了。
  而薛放鹤仍在原地,他并未将那朵被崔韵时不慎捻落的海棠花放到花瓶边,而是将那朵落下的海棠花收入怀中,再度望向崔韵时消失的方向,回不过神。
  在薛放鹤未曾察觉,身后更高一层的角落里,谢流忱死死盯住他的背影,目光森然。
  第36章
  崔韵时一出包间, 就有两个身段风流的小倌从她面前走过,他们齐齐向她投来亲热的笑容。
  从四层走到三层这一路,她接连遇到十几个小倌, 个个相貌姣好, 气质不俗。
  反正左右无人,崔韵时的目光就大大方方地在每一个路过的小倌脸上停留。
  不愧是醉花阴, 俊秀的男人真是像地里的韭菜花一样, 一茬又一茬, 看都看不过来。
  她转回头, 迎面就遇上了薛朝容的弟弟, 那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薛放鹤。
  不等她说什么,薛放鹤就道:“好巧,竟与姑娘在此处相遇。”
  崔韵时:“……”
  这里全是小倌, 她出现在此处并不算稀奇,可是薛放鹤出现在这里,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不过他是她将来顶头上司的亲弟弟,她自是不能怠慢, 但也需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扯了几个安全的话题同他闲谈, 既不疏离也不亲近。
  几个来回后,谈话本该就此结束,可崔韵时看着薛放鹤又起一个话头, 越说越来劲的样子,她觉得不大对劲。
  她回想上次见面薛放鹤殷勤地给她捞团扇的模样,产生了一个猜想:薛放鹤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倾慕于她的人。
  那些人在她面前时大多都是如此, 搜肠刮肚地想要说些让她印象深刻的话,莫名其妙地频繁出现在她面前, 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没说几句话就会越来越不自然。
  太明显了。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不是对她有意。
  所以她也能分辨出,白邈爱她,谢流忱最爱他自己,而薛放鹤,瞧他这说话时舌头和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啧……
  崔韵时不想再和他多说,和未来要效力的对象的弟弟搅扰不清,会给她原本明确的前途罩上不明确的阴云。
  她不好直接走开,抬手捻上花瓶里的四季秋海棠,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口中更客气地与薛放鹤对谈,终于说到无话可说,这才告辞离去。
  过道的墙上挂着几面小巧的菱花镜,她站到镜前端详自己的
  脸,镜中人仍旧年轻,可她仔仔细细地瞧,还是在眼角等处看见了细小的纹路。
  韶华逝去,谁都不能幸免,她既可惜又庆幸。
  可惜自己在谢流忱身上浪费了六年,也庆幸自己不必再在他这种人身上抵上下半辈子。
  只愿自己在这六年已经把这辈子大半的苦都吃完了,将来一切都平安顺遂,再无波折。
  ——
  薛放鹤将方才与崔韵时的对答完整地回想一遍,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发挥好。
  无趣、木楞,一头驴都比他会说话,她都不用转身就会把他忘在脑后。
  薛放鹤在心里小小地哀鸣一声,盘算着如何才能扭转她对自己平庸的印象。
  他心事重重,缓步前行,迎面来了两个捧着紫檀首饰盒的小侍,薛放鹤正欲相让,那两位小侍连连躬身,请他先行下楼。
  薛放鹤便走在他们前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小侍手里的珠玉盒没被拿稳,里面的红玛瑙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洒满了整个楼梯。
  小侍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前面的薛放鹤,他踩中红玛瑙珠,脚下一滑,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摔下去。
  下一刻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整个人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轻巧翻身,从楼梯中段飞身掠至下一层,稳稳落地,丝毫不见狼狈。
  小侍们见客人无事,这才松了口气,一步步小心地走下来,对他连声道歉。
  薛放鹤摆手表示不必在意,其中一个绿衣小侍说:“方才我忽然头晕,才拿不稳盒子,幸好有惊无险……”
  话毕,他又是一阵眩晕,身体向前栽去,薛放鹤出手稳住他,对另一个小侍道:“你快送他回去歇息吧。”
  那二人离开,另叫了其他小侍来收拾楼梯上的玛瑙珠,薛放鹤也绕开地上散落的珠子往前走。
  可他一脚踏下去便觉不好,脚下的地板大约是年头太久,脆得像层纸一般,一踩就碎裂开来。
  薛放鹤整只左脚都陷在地板里,他大吃一惊,小心地想将脚提起,却又被卡住了,想直接脱掉鞋拔出来,可被卡得太死,根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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