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元伏刚想和公子说二姑奶奶怎么了,谢流忱示意他不用开口议论这件事。
  他知道妹妹情绪不对,可他不该多问,在崔韵时失忆前,他保证过不和妹妹再多往来。
  她和妹妹之间,他总要有取舍。
  若非他当年纵得谢燕拾无法无天,也不至于闹到她们二人无法相容的地步。
  ——
  月上中天,崔韵时独自用完了晚饭,谢流忱才归来。
  两人在沐苑分别后,他便说还有公务,需进宫一趟,让她今夜不必等他一同用饭。
  托白日与他二妹妹相见的福,她想起新婚夜他让她独守空房,大大拂了她颜面的事。
  现下她看他不是很顺眼,也懒得搭理他。
  她不高兴分为两种,一种是让对方察觉不到,另一种是一定要让对方看出她的不悦。
  此时她便是第二种。
  谢流忱说了几句话,都被她不软不硬地顶回来后,便知晓她为何生气了。
  反正是他自己造的孽,她怎么给他冷脸都是他应该受着的。
  他绕到她面前,屈身半跪,拿出匣中的玉簪呈到她面前。
  “这是我自己雕的,之前没有机会送给你,如今拿来向你赔罪可好?”
  崔韵时低头斜了玉簪一眼,他亲自雕的有什么了不起,放在当年,白邈也是很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
  难道她听完这句,就该感动得立刻放下新婚夜的那桩过节吗,那她岂不成了任人拿捏的傻子。
  崔韵时顺着这个念头设想了一下,倘若谢流忱一直都是新婚夜那个对她不上心,只偏袒妹妹的模样,恐怕她为了那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也会捏着鼻子容忍下去。
  那她还真会变成一个被人拿捏控制的可怜虫。
  一想像那种日子,她就觉可怕至极,身上立时起了一身寒噤。
  见崔韵时久久不语,谢流忱抬头仰望着她,烛光在眉峰处折下一道阴影。
  他又忍不住想要将那把匕首拿给她。
  几乎是同时,崔韵时接过玉簪,说:“罢了,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就当你一时糊涂,往后不要再这样。”
  她说完,为了缓和气氛,便道:“你今日入宫是有何要事?若是不便说就算了。”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听。
  谢流忱却坐到她身边,好似很高兴她关心他的去向和白日都做了什么,大有要详细向她交代的意思。
  从他的话中,她得知曲州疫病越发严重,虽然已经封锁曲州全境,不许人进出,可是病情已经蔓延到邻近的咏、平谷两州。
  陛下现下想要派一名官员去曲州主持大局,控制三州疫病,他正是为此事入的宫。
  崔韵时闻言就是一惊:“陛下选中你去曲州?”
  谢流忱摇头,她刚要松口气,就听他道:“我主动请命,愿前往曲州,为陛下排忧解难。”
  “……”
  若是旁人的家人要做这样的事,她自是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决心,可若轮到她自己要当寡妇,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她不想看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么死在千里之外的曲州。
  自她醒来,他一直待她无微不至,她虽不懂他为何对她这样
  好,却也猜想或许就如他口中的恩爱夫妻那般,他们婚后情谊深厚,那她就更不能看他去送死了。
  崔韵时越想越担心,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玉簪,谢流忱帮她托了一下,头慢慢靠在她的膝上。
  他安慰道:“疫区虽凶险,我却绝不会死在那里。”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天王老子都不能保证谁死谁不死,你哪来的自信。”她急道。
  谢流忱看她为他着急,笑得眉眼弯弯。
  他要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更快地升官。
  主动请命去曲州,再能成功控制疫病,两项叠加,这是多大的功绩,足以让他扶摇直上、步步高升。
  他的官位越高,她的人生就会越平顺,她也会觉得他越有价值。
  反正他是不会死的,这条对别人来说是十死无生的绝路,对他来说却是一条绝佳的捷径。
  “韵时,我是说真的,我先前一直想告诉你,可是每回都没能说完。”
  他掏出匕首翻转了一下,刀刃在烛光下闪出凛凛寒光。
  崔韵时眼看着他用这把刀在指腹上划下一道血口。
  她啊地叫了一声,刚要骂他疯了,就见那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一滴来不及流出的血珠就被封在血肉之内,成了一颗古怪的红点。
  谢流忱抬起那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像是在炫耀一般道:“你瞧,我是不会死的,你大可放心。”
  崔韵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东西,他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
  她自是听过许多奇闻怪谈,可却没有亲眼见过似谢流忱这般品种的……人。
  他还是人吗?
  谢流忱看出她心中所想,托起她的手掌,将自己的手盖上去,让她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他是和她一样的活人,只是有些许不同而已。
  他将红颜蛊等事对她一一说明,只隐去了自己对痛觉的感知远超常人这一点。
  她听完,良久后道:“可即便你不会死,你还是会感觉到痛,对吧。为何非要给自己找罪受,天塌了也有别人去顶,你就别去受这个折磨了,好生呆在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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