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长兄发觉她的异样,走过来用帕子轻轻擦拭她额上的汗,而后道:“别告诉任何人你坠楼之事与崔韵时有关。”
  “为何?!”谢燕拾怒极,沙哑着嗓子,几乎要咳出血来。
  “她手里捏着证据,有关于你在醉江楼坑害她的证据。”
  谢燕拾只觉牙根都恨得发痒:“长兄不是将它们都销毁了吗,怎么会有证据落到她手上?”
  “因为我会给她,如果你还要挑衅她,让她不快,她手里就会有你的把柄。”
  他的态度说不上温和,也说不上冷淡,他看起来更像是在想别的事,表情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
  可谢燕拾深深喜欢过白邈,她一看长兄这神情,同她如出一辙,便知晓他是在想着一个对他毫无回应之人。
  谢燕拾手下抓紧床褥,想要撕碎一切。
  谢流忱重新清洗过巾帕,不断地帮她擦着汗水。
  “你是我妹妹,你做过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帮你扫尾收拾,让你不用对任何人低头。唯独这件事不行,在崔韵时面前,你必须低下头去。”
  “只要你别再和她闹,以后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谢燕拾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东西,她紧紧闭上眼,感觉世界暗无天日,熟悉的怪响又出现在脑海里。
  她一直以来的预感没错,果然有人要害她,而她的亲兄长,却成了那人的帮凶。
  她的仇人就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却不能让她受尽屈辱,死无葬身之地。
  长兄还口口声声要她对崔韵时低头。
  只是这么一年功夫,她和崔韵时的位置就对调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一场游戏,她一直无往不利,所有难题都在她面前自动消失,所有阻碍她的人都会被解决。
  就连母亲都管不到她。
  可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却因为一个人而被毁了。
  她只得日日夜夜地诅咒,诅咒崔韵时不得好死。
  长兄太残忍了,他居然要她咽下这一口气,更要她在崔韵时面前低三下四。
  她何错之有啊,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委屈?
  谢燕拾死死盯着被敲出裂缝的湖面,急迫地想要打碎些什么。
  身后传来踩雪声,那几人走路的动静很大,朝着她这边来了。
  谢燕拾沉着脸望过去,看见的却是崔韵时。
  崔韵时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过了会儿才挪开。
  时间不算长,但那几眼却立刻激怒了她。
  她攥住手中的拐杖,感觉全身的血都在往脑子里冲。
  崔韵时在笑话她,她在为她的残废而高兴,她是故意走出这样大的声音,引起她注意的。
  说不定,她平日都在悄悄看她这样笨拙可怜的走路姿势。
  谢燕拾拼命遏制住自己和她撕打的冲动。
  长兄已经不再可靠了,他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兄妹之情。
  她是那么地信任他,他怎么能拿她的信任来捅她一刀。
  若她这时控制不住,他一定会说到做到,把她的把柄交给崔韵时。
  谢燕拾逼着自己在仇人面前垂下头,一言不发。
  崔韵时看着这样顺从的谢燕拾,没有说话。
  她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因为谢燕拾失去得再多,她也不会因此恢复到四肢健全的状态。
  可她也绝不能让谢燕拾好过,那就太
  对不住她自己了。
  谢流忱就在这时赶到。
  崔韵时瞥他一眼,觉得他大概是在谢燕拾身边放了眼线,否则他不会来得这样及时。
  谢燕拾被元若好声好气地劝着先行离开。
  谢流忱站在崔韵时面前,如同保证一般道:“我会好好管教她,绝不会让她再生事,惹你不快。”
  他觑着她的反应,似乎是在观察她是不是动气了。
  那日她将话说得很死,但谢流忱仍不死心,她总是能在许多意想不到的时候看见他。
  或是从娘家回来,在府门口同时下马车相遇;
  或是在街市上采买土仪赠给好友,碰上他也恰好在这家店中,店主也已经照他的吩咐将她的花销挂在他的帐上。
  她才不去细想这些是不是他刻意为之,全都视而不见,不给反应便是。
  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了,她只要谢流忱践行他的承诺,将谢燕拾的左臂废了,来还她的债。
  其余的事都与她无关。
  雪地上数道脚印交错,延伸向远处,她心念一动,抬步悄悄跟去了谢燕拾的容拂院。
  她从无人的角落翻进去,停在窗外,听屋中这对兄妹的交谈。
  “今日你做得很好,没有与你大嫂吵嘴,往后也要将她当作母亲一样的长辈去敬重。”谢流忱沉缓的声音传来,暗含夸奖。
  “那两件雪狐皮袄已经做好了,等会元伏就送过来让你看看,轻便保暖,你穿着行走也不会疲累。”
  “今后也要这样乖乖的,世上总有你看不惯的人,难道要一个个全都收拾掉吗?何必给自己树敌,如今家人尚在,还能保护你,若是将来可以保护你的人都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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