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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你自己的名声,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季紓回来时,树下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
  走了一整天的山路,两人都累坏了,顾不得四周是杳无人烟的山林,一坐下来便眼前一黑,陷入无声的黑暗里。
  季紓抱着捡来的树枝,扔进一旁的火堆里,转身朝着树下的两人走去,目光在她们之间转过,最后停在旁边的凌思思身上,她似乎睡得很熟,身上的外裳都睡掉了也不知道。
  平时见她总是活蹦乱跳,一双眼灵动得很,如今闭上眼睛入睡,难得安静,却是有些陌生。
  从前的任性骄纵,近来的鬼灵精怪,如今的安静乖巧……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垂眸静静地看她一会儿,似是欲将她看透,他探究的目光凝在她微蹙的眉间,目光一滞,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荒郊野林,倒地就睡……
  夜里山上气温降低,她和初一两个从未经歷风霜的娇花, 就这么睡在这里,丝毫没有对四周环境的警觉,很可能就这么睡出病来。
  想起凌思思捏着鼻子喝药时的样子,季紓默默叹息一声,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外裳, 盖回了她身上。
  「嗯……」睡梦中的少女眉头一皱,在外裳落在她身上时,很快地张开眼睛,「季紓?你回来了?」
  没有意料到她会这么快醒,季紓替她披上外裳的手来不及收回,显得有些突兀,他垂眸看着自己伸出一半的手,顿时有些可笑。
  凌思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坐直了身子,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你还没睡,是也睡不着吗?」
  季紓不动声色地收回向她伸出的手,听见她的话后,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语病。
  这个“也”字,就用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揪出她话里的语病,而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有心事?」
  她向来睡得深,这段时日与她在村里相处,除却前几天对环境的改变不大适应,后来她几乎是彻底融入新环境,总是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觉到天亮。
  他方才只不过替她盖上外裳,她就醒了过来,依她的性子想必是有什么心事。
  果然,凌思思闻言便皱了眉,像是满腹的心事终于找到可以宣洩的出口,吐出一口气,胸前抱着的双臂一松,一条手臂搭在膝上,逕自找了个轻松的姿势,道:「发生了这些事,我担心啊。」
  「担心什么?」
  「这一下子突然发生这么多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抓走,别说初一害怕,我也有些怕,要不是我们上山採药,避开那些人,只怕我们现在也是他们的掌中之物了。」
  闻言,季紓奇怪地看她一眼。
  早知道她害怕,可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将她心里的害怕宣之于口,向他坦白。
  「你放心。」季紓不大会安慰人,轻咳一声,有些生硬地放缓语气道:「这里地势复杂,外人要找到我们还需费些时日,待下了山与公子会合便没事了。」
  「你说的倒简单,怎么会没事呢?等下了山之后,还有事情等着处理呢。」
  凌思思搭在膝盖上的手撑着下巴,娇艳的唇下意识地嘟起,目光转至一旁,似是颇为苦恼。
  她看向一旁沉沉睡去的初一,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不知在做什么梦,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也是。她看上去还这样小,倏地遇上这么大的事,想必也是吓着了。
  更何况,她从小与哥哥分散,亲人都不在身边……
  凌思思长叹,她本是因初一的遭遇而心生怜悯,殊不知她这一副惋惜同情的样子,落在旁边的季紓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方才微微柔和的神色一僵,像是好不容易露出一点的阳光,又很快被乌云遮去,他低垂眼眸,掩去心底的异样,沉默不语。
  凌思思没注意到他内心的变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抬头望着树影掩映间的一小块夜空,漆黑的夜幕上闪烁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彷彿一颗颗璀璨的鑽石。
  这样灿烂的夜空,有多久没看到了?
  在现代的城市,已经见不到这样的夜色。
  凌思思突然有点想家,她穿越过来也有几个月,虽然是漫画里的时间,可外面现实的生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现实的家,凌思思忽然就有些明白初一的感受了,虽然嘴上没说,可离开这么久,心里还是会想念的吧。
  一想起家人,凌思思看着头顶上一小块的星空,过往的记忆,兴许不是同一片天空,可却勾起了遥远的记忆。
  她憋不住,伸手指着头顶上的星星,开口絮絮叨叨,「欸,季紓,你知道吗?以前听人说,这人都有对应的星星,观察星星运行的轨跡,就能算出人的命运,所以有种说法呢,就说当地上一次告别,天上就有星星会熄灭。」
  代表命运……
  星星会熄灭么?
  季紓似是想到什么,扯唇轻笑一声,笑得不明所以,「星辰璀璨,却能定人生死,不善不祥,不过是空有恶法之相。」
  凌思思:「……」他在说什么?
  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好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聊天就聊天,说的都是什么拗口又乱七八糟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不解风情!
  凌思思暗自腹诽,可若不说话,四周太安静却又令人忍不住要神经质的乱想,自己吓自己。
  一来是为避免害怕,二是她实在也闷不住,于是气鼓鼓地想了半晌,还是放低姿态,朝他努了努嘴,伸手随意指向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找话问道:「听说你饱读诗书,天文地理都难不倒你,那我考考你,知不知道那颗最亮的叫什么名字?」
  季紓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当真看见了天边最亮的那颗星,「那是天狼星。」
  天狼主战,是为凶星,象徵战争与灾难,此星却如此明亮……
  季紓目光闪烁,望着那颗星星的眼神顿时充斥着复杂的情绪,难辨悲喜。
  凌思思倒是一愣,脑中驀地有灵光一闪,杏眼顿时一亮,凑近眼前的人,道:「要不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就赌这个星星。如果下山后我能帮初一找到小时候走散的哥哥,我们也大概就要分别了,到时候再来看看这颗星到底会不会熄灭呢。」
  「打赌?」季紓一愣,听完她的话,忍不住抬头看向她,「你想要帮初一姑娘找哥哥?」
  「对啊。不然我刚刚在烦恼什么……」
  季紓堪堪想起,她刚刚清醒后的担忧,竟不是在想如何除掉抢了她太子妃位置的常瑶,赢得靳尹的心,而是在想要如何帮初一找到从小失散的哥哥?
  超出预期的结果,季紓神色奇怪地朝她看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和她非亲非故,待见到了櫟阳县令,交付村里的事宜后,官府自会处置,此事本与你无关。」
  他本是说的实话,站在东宫詹事的立场,她身为东宫太子侧妃,未来后宫嬪御,此事本轮不到她来插手。
  可凌思思却不能理解,皱眉看他,「你在说什么?任何一个人看到别人有困难都会想帮忙,何况初一又不是别人,她跟我们相处了大半个月,早就像我妹妹一样,我既然知道她还有个哥哥,又怎么能装作不知道,放着不管她?」
  「话虽如此,但在其位谋其政,此事你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为什么?」凌思思打断他,「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去做?既然我有能力,也有馀力去帮助人,自然要去做啊。」
  四周静寂,唯有一旁的蝉鸣声不绝。
  凌思思一番话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瞅着眼前季紓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实在很难猜出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啊!好烦啊。
  不会是不小心踩到了他什么雷点,又要掉好感了吧?
  这好感她累积不易啊。
  就在凌思思在尊严跟好感间来回蹦跳,犹豫着要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试图挽救一下时,季紓却是开了口:「你说的对。」
  「……啊?」
  「行己由心,当循道心,是我太过狭隘。」
  凌思思:「……」亲,能说人话不?
  无视凌思思疑惑的目光,季紓没再继续说,只是伸手取过一根树枝,拨弄着火堆,有火花溅了出来,发出“噼啪”的声响。
  似乎是察觉到她直直盯着他看,季紓手上一顿,脸上神情未变,淡淡道:「睡吧,我守着。」
  夜宿山林,凌思思一个现代都会长大的女性,去过野外夜宿的机会只有高中隔宿露营那么一次,那时还有帐篷设在营区里,安全得紧,哪像现在,露天还随时可能有野兽出没。
  凌思思嘴上没说,心里却到底害怕。
  但季紓却看出来了。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隐藏着多少隐晦的体贴心意,带给她怎么样莫名踏实的安全感,彼此都不曾言喻。
  凌思思怔怔地望着他在火光映衬下,陌生而柔和的面庞,儘管不曾言语,可她却莫名安心。
  她抱着膝盖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不忘伸手替旁边的初一拉好盖着的外裳,隔着明灭的火光与炊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就在这片陌生的密林中,万物蛰伏的黑暗里,旁边的初一沉沉睡去,而眼前是温暖的火光,还有季紓……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望着望着,也许是四周太过安静,又或者是当真太累了,她在微暖的火光下,竟然真的坠入睡梦中。
  郡守府议事厅内,几人依次围着方桌而坐,脸上面色各异,当奉茶的丫鬟离去前,偷偷抬眼往里头瞧了一眼,便见到着黑衣的少年紧抿着唇,满脸不耐地往厅前走去。
  眼看房门终于闔上,池渊身为此地郡守,只得朝靳尹微一頜首,转头向一旁面色不善的维桑,率先开口:「阁下远道而来,未及亲迎,还望见谅。」
  到底是首辅的人,池渊客气有礼,维桑却连眼皮子也未抬,抱着双臂,一语不发。
  池渊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得悻悻然地喝了口茶,朝桌前的靳尹暗自摇了摇头。
  维桑是首辅亲自派来的人,名义上是协助寻查,实地里却是为凌思思失踪一事而来,凌思思身份与旁人不同,失踪之事不可声张,因而能得首辅指派前来,可见维桑深得首辅信任,他的态度也就是如今首辅的态度,因此儘管他再放肆,眾人也不敢拿他如何。
  池渊受了冷眼,偏还不能发作,陆知行冷眼旁观,阴阳怪气地轻笑出声。
  常瑶眼神制止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从头到尾不置一词的靳尹,开口道:「侧妃失踪,我们也很是心急,只是殿下受命暗中调查朔方郡人口锐减一事,到底是陛下旨意,不好怠慢,殿下一面寻找侧妃,一面还得寻访政务,难免心有馀而力不足,还望阁下转知首辅,殿下之心,日月可鉴。」
  「日月可鉴?」闻言,维桑那张雷打不动的扑克脸上倒是有了不一样的神情,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吐出来的话却是如锋利的刀刃,刀刀见骨,不给丝毫回旋的馀地,「这也要看这鉴的是什么心啊。」
  常瑶微一蹙眉,眉间染上浅浅的不豫之色。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可以说是非常直白地道出对靳尹的不满,这不满的对象是谁,眾人皆心知肚明,因此敢怒不敢言。
  一时间没人敢接话。
  反观靳尹面色如常,抬头对上维桑的视线,姿态谦逊,道:「自然是真心了。思嬡与本宫识于微时,情深意重,她下落不明本宫自是担心不已,早已派人四处寻找,只盼早日重逢;只是父皇旨意,事涉朝廷社稷,本宫忝居东宫,自当不敢抗命。」
  维桑挑眉,很是不屑。
  他早看出靳尹并非真心喜爱凌思嬡,她失踪多时不去找便罢,如今连那些噁心人的表面功夫也不做,还搬出皇帝来了。
  有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名声,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思嬡的安危自然重要,本宫的名声不过身外之物,可皇命--不可违。」
  对着他漆黑的眼眸,粉饰太平的谦和底下,隐约流动着一丝寒凉的冷意,那是蛰伏于地底下的毒蛇,或许一不留神便会被反咬一口,命丧黄泉。
  维桑冷冷地看着他,却没多少意外。
  这样的面孔,他见过太多,只是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显露出来,他相信那不是意外,选择在旁人看不见他眼里神情的时候,刻意露出破绽,只怕是故意为之。
  维桑淡淡地想,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来之前,主上命我带一句话给殿下。」
  他迎着他的目光,半分不让,一字不差地转述道:「当年,我既能从冷宫里将你拉出来,扶你做太子,现在一样也能……」他伸手比了个人仰马翻的姿势,「物归原位。」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就连陆知行亦不禁转头看向一旁的靳尹。
  这句由维桑口中说出的话,是威胁也是警告,却也是……事实。
  首辅权倾朝野,掌握半壁江山,皇帝年迈体衰,靳尹这个太子势力又太过薄弱,实权大多落入首辅手中,若他一怒之下,废黜太子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再说,靳尹能此一介无名皇子,一跃成为今日东宫储君,还是多亏了凌思嬡的帮助,如果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首辅根本不会临阵倒戈,扶持靳尹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
  只是,就这样直白的说出口……
  常瑶咬了咬唇,只怕是凌思思失踪一事彻底激怒了首辅。
  被维桑出言嘲讽后便抱持沉默的池渊,闻言抬起头来,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转过一圈,又很快收回目光,抬袖端起桌上的茶杯啜饮一口。
  靳尹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紧捏着杯口,按得微微发白,他看见杯里碧绿的茶水中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勾了勾唇角,试图像往常在人前一样,笑得无害谦逊,可试了几次皆是徒劳。
  是了。他还是做不到。
  他忘不了那些卑微而低下的日子,他太厌恶了,他曾经发誓过,只要能走出那里,就永远不再回去的。
  永远,也不回去……
  他攥紧双手,眸里划过一抹寒意,就在同一时间,门口却突然跑来一个府中侍卫,朝着房内眾人匆忙行过礼后,便着急稟道:「大人,不好了!方才收到的急报,说是出事了!」
  池渊面色一变,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消息传来,前日地牛翻身引起动盪,郡郊的风鸣山有大片土石崩落,当时与咱们毗邻的櫟阳县,在山脚下有个小村落,有不少上山採收的村民们皆被滑落的土石淹没……」
  「你是说……活埋?」
  「……是。」那侍卫犹豫一阵,才低下头道:「据报上说,当日上山的村民至今仍未有消息,只怕是……」
  后面的话,太过残忍,那侍卫不忍再说。
  櫟阳县在朔方郡辖下,而那青石村又与此处仅隔着一座风鸣山,如今徒生此事,于情于理,池渊身为朔方郡守都不好袖手旁观。
  只是……
  池渊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一止,回头犹豫地望向房内迟迟不发话的靳尹。
  太子不发话,他到底不好开口。
  事发突然,不只池渊,连常瑶和陆知行都不禁扭头去看向沉默不语的靳尹,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一句话,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始终不置一词。
  那前来报信的侍卫等得急了,额上有汗水涔涔滑落,池渊面色也不好看,袖下的手紧紧攥起,站起身来,正欲打破一室沉寂,先行开口时,忽然门外又闯进了一道人影。
  一个小廝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进来,朝着几人行礼过后,抱拳向着房内的靳尹和陆知行道:「啟稟殿下、君上,前些日子暗中寻访一事已有了消息,据线人来报,曾经看过您形容的男孩出现在櫟阳一带。」
  「又是櫟阳?」陆知行一愣,赶紧再问:「可有进一步的消息?」
  「目前尚未有其他消息,可还需要吩咐下去继续追查?」
  「查,自然要继续查……」
  「不用麻烦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靳尹忽然起身,打断了陆知行的话,长眸微瞇,道:「既然有了消息,自然怠慢不得,与其坐等消息传来,不如亲自动身,一探究竟。」
  「更何况,」他含着深意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维桑,微微頜首,似笑非笑地缓声道:「櫟阳如此多事之秋,倒也让本宫……十分好奇,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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