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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请面见天子,重查此案!

  今宵薄雾初散,浓云方霽。
  深秋夜寒,街道旁的栏杆上尽结了层薄薄的白霜,凝结成露水。时辰还早,大街上人群稀稀落落,再加上近来风波不断,便是寻常商舖开张后亦是少有人烟。
  昨夜看帐至深夜,睡得并不安稳,陆知行索性起了个早,正自榻上坐起,走到窗边,伸手去推窗,好迎着秋风醒醒神。
  忽而,在阵阵呼啸的风声里,他听见了不远处夹在其中的鼓声。
  “咚--咚--咚--”
  他打了个激灵,思绪顿时清醒不少,直身远眺,但见大街之上,已有不少人被这鼓声惊醒,叽叽喳喳地聚集起来。
  那鼓声低沉,一下接着一下,分明是……「登闻鼓?」
  竟有人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取“登时上闻”之意,官员闻声需迅速反应,即时开堂。
  位于帝京巡抚衙门前的这一面登闻鼓有些陈旧,自数年前修法,刑律对于击鼓的要求越来越严苛,若有违例,当罚廷杖,因此这些年来藉由击鼓申冤的百姓越来越少,这登闻鼓竟是多年不曾响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登闻鼓在眾人的印象里,只不过是摆设般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能听见它响的一天。
  此时有人敢击鼓,那必定是欲上达天听的大事。
  在最初的茫然后,眾人很快反应过来,奔相走告,一时之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大街上竟是又变得热闹起来,纷纷往衙门前去。
  待来到衙门时,朱门紧闭,有风吹起满地落叶,于无端寂寥下,眾人这才看清击鼓之人竟是个少年。
  少年虽然清瘦,看着未及弱冠,抡鼓声却十分之重,一下一下,从最初的强作镇定,到后来忆及往昔的悲愤,每一下都是他最盛大而无声的指控。
  咚--
  “家里没钱了,反正女孩儿不值钱,大了就得嫁,倒还不如现在卖了,换点吃的用的,否则没法活啊!”
  咚--
  “他们不要你不要紧,你是我的妹妹,我会永远陪着你,一辈子保护你。”
  咚--
  “我、我不痛。哥哥,你知道吗?那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找你,从来都没有放弃,但是真好……我终于找到你啦!……下辈子,我还要做哥哥的妹妹。”
  咚--
  “那小姑娘不过是不入籍的流民,充其量只能算是奴隶,这般低下的身分,怎能劳你紆尊降贵的前去弔唁?”
  咚--
  “我认罪。”
  一下又一下,他用力地敲着,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怨的,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多少不公、多少艰险,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没想到直到此刻,他站在了这里,亲自敲响了这登闻鼓,他才知道心里的怨恨原来有这么这么多。
  他咬牙,每一次都重重击下,好似唯有这样才能抵御心中那些即将满溢,积累许久的悲愤。
  随着震耳欲聋的鼓声不断响起,城中百姓好奇地将衙门前的街道围得水洩不通,有人击鼓鸣冤的消息终于传至了京兆尹耳中,在他敲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后,随着大门一开,才有侍卫急急赶来。
  「何人击鼓?」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来,手中的鼓棒一顿,竟是应声而断,他面朝着门前,缓缓跪了下来。他从袖中取了一封状纸,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不大,但正好能使围观的眾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草民端午,于庆历十二年因家乡遇旱,与家妹遭父母贱卖予人贩,伙同同行孩童三十七人,流落櫟阳,后运往各地豪族世家宅邸,奉命暗行。今在下有证,七星楼下数具枯骨,实属冤魂,还请面见天子,重查此案!」
  阴暗的地牢中,长鞭高高扬起,于空中盪起尘灰,“咻”的一声直抽在了眼前遍体鳞伤的孩童身上。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狭隘的地牢中,常主簿很是厌恶地将长鞭一扔,再看向身后的人影时,面上便多了些不耐烦的诧异。
  「你说什么?有人敲了登闻鼓?」
  「是,今日一早,端午亲至衙门前击鼓鸣冤,说是欲举发七星楼一案……」
  「七星楼的事不是早已定了凌家的罪吗?」常主簿皱眉,原本烦躁的心更是不安。
  近日来不知是谁在暗中调查贩卖人口一事,因着七星楼下的东西曝了光,他更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虽说那事自己确实参与其中,可他不过是受人指使,背后真正主使的人不是他,实也不能算在他头上,他顶多也就算个从犯。
  「是。不过,端午声称七星楼一案与人口略卖有关,并罪指朝中豪族世家,牵连者眾,惊动城中百姓,殿下已同意下令重审。」那人语气一顿,飞快瞅了眼他面上神色,又道:「此外,甚至还当眾指认您即是幕后主使……」
  「该死!」
  常主簿闻言惊怒,气得狠狠又踹了身前那孩童一脚,只见那孩童本就虚弱不堪,被他这么一踹,竟是向后一倒,昏了过去。
  他看也没看,直接让人将之拖了下去,随即气得面色扭曲。
  真该死……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除去凌首辅这个阻碍,只要等太子顺利登基,他就能成为具有从龙之功的幕后功臣,跟着鸡犬升天,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算太子翻脸不认,就凭他替他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他也能以作要胁;一切都如此顺利,然而如今端午这死小子竟坏他好事……
  在凌家遭判处流放后,凌侧妃已经挟宠免刑,甚至越发得势,要是再让凌家有机会翻身,重新掌权,到时就难以扭转了!
  可这端午前些时日才大出风头,现在却也不好动他……
  常主簿沉吟良久,环顾着眼前阴暗血腥的地牢,脑袋中一下子转过许多想法。
  他定了定神,沉思一番,勉强有了些应付的办法,便开口道:「罢了。不过虚张声势,谅他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我跟了太子多年,要真出了什么事,上头倒还有人顶着呢。」
  他就不信,太子真会弃他不顾。
  若他真狠的下心,就也别怪他不义,扯出他来……
  他正这么想着,不防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常主簿惊觉望去,只见身着兵甲的皇城司侍卫,不知何时来得此地,在他面前几步站定,也不行礼,无形之中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刑部下令,重啟调查,捉拿七星楼一案罪犯。」站在最前的侍卫侧过身,面无表情地伸手,道:「常主簿,还请跟我们走一遭吧。」
  「这……放肆!」
  一旁的侍卫左瞧瞧右看看,眼珠子一转,站到了常主簿身旁,佯怒看向前来捉拿的皇城司侍卫。
  常主簿同样面色不好看,可能出动皇城司,想来也是太子的意思,眼下情况未明,他不信端午有什么证据真能指明是他所为,也许是迫于民眾舆论,不得不为。
  「无妨。」他到底还是伸手拦住一旁的侍卫,上前一步,侧首低声道:「先前让人处理的东西,都处理好了吧?」
  「当然。大人交代的事,我们不敢不从。」
  常主簿向他确认之后,心神一定,气定神间地抬起下頷,逕自朝前走了过去。
  「既是刑部有请,本官行得正坐得端,自是问心无愧,那就走吧。」
  自端午当街击鼓后,太子当即下令命刑部彻查,很快地便掌握了方向,将相关人等一一带回问审,其中当属身为太子心腹重臣的常主簿为重。
  如此大动作的重啟调查,自是为了安抚民心,也是为了某些人的私心--
  池渊将蒐集来的证据呈报上来,一字不落地报予靳尹,他知道因着茹娘一事,他心有罣碍,疏漏正事,才致使旁人有机会藉机生事,靳尹嘴上不说,内心当是不满。
  「臣率人清查常主簿居所,搜出了些关于略卖人口的名册和帐簿,现俱都安置于皇城司密库中。此外……」他语气一顿,偷覷着靳尹的脸色,迟疑道:「臣还另从常主簿房中,寻到了……常氏的旧物。」
  「哦?」靳尹闻言,执棋的手一顿,挑了挑眉。
  「到底是前朝旧物,臣不敢妄动,可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因此特来问殿下的意思,是该如何处置?」
  池渊低下头,看似谦恭地问靳尹的意思,可其实这份谦恭倒也不算实诚,是藏了几分私心的。
  他虽与常主簿同为太子办事,可常主簿与他不同,除了成日讨好卖弄,耍些小心计,真本事倒是没有的,就连从前靠着常瑶的关係,换得个小小七品县令的官位,却也半点没学到功夫,他向来是看不惯的。
  若能除了他,也少些扯他后腿。
  靳尹没有回话,只是指间捻着的那枚黑子却迟迟不下,于手中转得飞快,似在犹豫。
  常主簿有几分能耐他心知肚明,可他这些年跟在他身边,见到了他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难保逼得急了,断尾求生……
  就在两人沉吟之间,一道清脆的嗓音忽自门外响起,打破一室沉寂:「还能如何处置?自然是得好好处理了才是。」
  「思嬡……?」
  靳尹抬头,看见凌思思自门外走了进来,她随手摘下披风,递给了侍女,外头风大,她走得快,近了还犹带寒气,竟隐隐透出几分迫人的气势来。
  池渊见她贸然出声,先是一愣,随即才回神过来,朝她欠身做礼。
  「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说,常主簿被刑部抓了起来,殿下一向宠信他,出了事自然是要来看看的。」凌思思挑眉瞥了眼一旁低眉敛目的池渊,「不过,臣妾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靳尹瞇眼一笑,「不过臣属,你还能与他相较?不过是有桩为难的案子……」
  他语气随意,像是哄她开心的玩笑,可池渊却忍不住眉心一跳,隐约听出了几分意有所指的意味。
  凌思思便笑,「妾在外头便听见了,是常主簿的事?」
  靳尹点头,「常主簿做出这样的事,本宫本还不信,可证据确凿,自由不得他不认。况且,端午当着百姓的面击鼓鸣冤,他手上的那些罪证,实在罄竹难书,本宫实在想不到他会如此作为,还害得端午与其胞妹生生分离,委实可恨!但他多年以来忠心耿耿,又是太子妃亲眷,本宫亦有些不忍……且池渊着人去搜他的住所,寻到了前朝常氏的旧物,常氏虽已落败,可于民间仍素有声望,他出于常氏,不忘旧恩,倒叫本宫不知如何是好。」
  旧物?
  凌思思一愣,随即明白了几分,唇角露出一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常主簿对常家恨之入骨,对亲自抚养的常瑶尚且如此,又怎会留着常氏旧物?怕是有人刻意栽赃。
  她对常主簿动手的事,和季紓说过,想来这便是他暗中为常主簿寻的杀招,为了替她做到万无一失。
  靳尹最是多疑,季紓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清楚怎么做才能得到效果,一张妙口,几分旧情,便将储君的疑心撩拨到极处。
  常主簿贩卖人口一事,想必就是太子在背后主使,因此儘管端午击鼓鸣冤,煽动百姓,只需刑部那里搜不出东西,或者转移焦点,拉个替罪羊出来顶罪,这事便成不了。可凌思思就是要彻底除去他,所以必然要让靳尹对他起疑,彻底废弃不用--
  一个善于讨好,巧舌如簧的人,本身就令人难以信服,可他本就是叛主的二臣,此番若让靳尹发现他竟顾念往事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真假,必生疑心,而疑心一旦落在心里,发了芽,那才是真正的失信。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首鼠两端之人,本就不适做心腹。
  说什么太子妃的亲眷,谁不知道常主簿不过是个鳩佔雀巢的叛徒?只不过是最后于人前的那块遮羞布尚未揭开罢了。
  于是凌思思唇角微弯,不以为然,「天理昭彰,律法当前,百姓们都看着呢。臣妾知道殿下心软,但可不要因一人损了自己的名声才好啊。」
  池渊站在一旁,闻言倒是恨不得将自己当成空气才好。
  反观靳尹闻言,倒是来了兴趣,挑眉问道:「你好像对常主簿颇有微词啊?」
  凌思思眨了眨眼,缓缓走近前来,提起一旁桌上的茶壶,替他将手边空了的杯子重新斟满。
  「常主簿这个人,向来油嘴滑舌,好逞威风,成日里狐假虎威,没什么真本事,看了就讨厌。」她端起茶杯递给了他,说着忽然侧头去看一旁沉默的池渊,「倒还不如池指挥使,大人说对吗?」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池渊一愣,随即很快拱手回礼,淡声道:「侧妃言重。」
  靳尹眼角含笑,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将他们彼此的互动尽收眼底,一会儿才哈哈一笑,将指间黑子随意扔进了棋钵里,一甩衣袖道:「既然爱妃开口,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吧。让刑部一切秉公处理。」
  「是。」
  「殿下圣明。」
  靳尹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瞇了瞇眼,意有所指地笑道:「圣明吗?不过,若是让朝中的文臣们知晓本宫为了你,不惜亲自动手,构陷臣工,只怕本宫当得成昏君了吧。」
  凌思思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显。
  她勾勾唇角,扬起下巴,语气宛如嘲笑,「殿下在意吗?」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不知何时,池渊已经识趣地退下。
  半晌,他轻扯唇角,笑道:「位置不同罢了。若本宫登基,这将来……就换成本宫来写史书了。」
  凌思思:凭你?史官之上还有作者,你儘管放心,我肯定把你写得透透的--坏死了的那种!
  她皮笑肉不笑,「是吗?那臣妾就先预祝殿下得偿所愿了。」
  不知他是否察觉到了她的敷衍,靳尹微微一顿,随即俯身朝她凑近,非常克制地喊了声:「思嬡。」
  他抬起眼,长长的眼睫轻颤,似乎在引诱地期待她的慰藉。
  是一个非常具有勾引性的动作。
  搭配上那张极具诱惑的脸,换作不久前的凌思思或许会被他迷惑,但她早已不是从前涉世未深的少女,而他也从不无害无辜。
  凌思思瞅他半晌,食指在自己的唇上点了点,白皙的指尖沾了緋红的唇脂,在两人的目光中,轻点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指腹轻点过他的唇,引起肌肤阵阵轻微的颤慄,靳尹垂眸看去,薄唇上一点朱红,甚是刺眼。
  凌思思显然也这么觉得,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很快收手,却被他动作更快地握住。
  凌思思一愣,诧异地抬眼,旋即撞进了他一瞬幽深疯狂的眼里,微凉的手握住她的,近乎病态地重点上那抹朱红,引领她往唇上一抹,便如未出阁的少女初妆。
  「那你可要再努力些啊,思嬡。」他直直地望向她,微红的眼尾泛出点笑意来,「本宫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着你我并肩,君临天下的那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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