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冯献棠说罢长舒一口气,碗里的热气快散完了,就如往事过眼云烟,她将食物递到薛照面前:“照儿,我们母子今生无缘,是我活该。多少让我补偿你一点,一点就好。”
薛照无言而立许久才接过碗来,在冯献棠殷切希冀的目光中只喝了一点甜汤。
然而只是这一点汤水,就让薛照还没走出春禧殿就昏迷失去了意识。
“这药你是从哪找来的?见效极快,不错。”冯献棠俯视着躺倒在地的薛照,扶了扶鬓边簪着的海棠。
薛昭从阴影里走出:“母后方才的话真是让人动容,难怪兄长会中招。只是,我想问,你说我们兄弟三人都得不到你的爱。真是这样吗?我也不行吗?”
冯献棠心底其实有点怕这个儿子,看着他只觉得阴森森的,不寒而栗。
于是冯献棠错开了薛昭审视的目光,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按照计划行事。事成之后你会拥有万人之上的地位,未来皇帝称你为父,这还不够吗?”
薛昭含笑,看看昏迷的薛照,又看胜券在握的母亲:“自然是很够。”
只可惜,人总是贪心不足。
第162章 橘枳
转眼间来到八月二十九,薛晖的生辰。
卫宫之中辉煌华丽,尤其是设宴的宫殿,更胜节庆之时,焚兰桂之香,列钟鼓馔玉,席位有序,盛大隆重。
即使卫王平素恩宠过甚,一个孩童的生辰宴会也不至于如此隆重,但今年与往常不同,一则是因为太后“病重”,其子的生辰宴会办好了便算是冲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储君与驸马驾临,理应盛宴相迎,但殿下又不喜铺张,于是一起办了,既是生辰宴,又是接驾的宫宴。
自从进王宫那日见了一次,说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萧约再没和冯献棠碰面。不止没见太后,连卫王要来参拜也吃了闭门羹。
这两日,萧约一直在寝殿内闭门不出,连饮食都是随行的御厨做好了,内官再送进寝殿的。对外说是公主勤勉政事,废寝忘食批阅奏折,但实际上——
“我给梁国去信,问了韩芮兰,是否果然有能让人忘却至爱的奇药,竟然真有。韩芮兰的回信上说,如今这位殿下式微之时,就曾经服药失忆一次,所以才阴差阳错被指婚嫁给了薛照。呵,陈国也真是无人了,皇帝竟然会选了这么一位储君。”冯献棠对镜描妆,唇角含着明显的嗤笑,“药性如此霸道的虎狼之药,若是吃了两遍,恐怕于神智也会有些损害……如此,倒是意外之喜了。”
薛昭立在母亲身后:“母后不信我,还要向他人求证?那位韩女官是看着薛照长大的,母亲反而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本来冯献棠心情很好的,幼子七岁生辰几乎是举国大庆,这是多么的尊荣。
七岁,有些特殊的意义,男女七岁不同席,有了性别之分就代表不是懵懂的垂髫时期了,就算是立刻即位也不会被人指摘为黄口小儿。
孩子已经足够大了,而自己也还不老,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再除掉一些碍事的家伙,垂帘听政,乃至临朝称制都将指日可待,这实在太令人高兴了。
“原本就是我的奴婢,忠诚于我才是正理。叛逃了这么多年,如今弃暗投明是应当应分的,我还怀疑什么?昭儿,你太多心了。”
拿到无忧怖是半个多月前了,当时冯献棠就给梁国那边发了一封信,除了白纸黑字,信里附带着一只长命锁——
那是冯献棠当年赏赐给韩女官女儿的。梅英还纳闷呢,自己贴身戴了多年的东西,太后怎么还往回收呢。
这么多年过去,韩女官一定以为自己的女儿早就不在人世,哀莫大于心死,而失而复得则是天大的惊喜,但也可能转瞬成空,结果在于她自己的选择,韩女官自然不敢说谎。
“我多心了吗?我多想和母后一条心,可母后并不如从前那般待我。”薛昭道。
薛昭离开卫国的几年之间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性情乖张莫测,冯献棠不想多说自己手里的牌,免得被城府深沉的他反过来算计。
“这两天换你跟在公主身边,一切可还顺利?‘无忧怖’的药效两天之内足够发挥了,公主应当已经把薛照忘了个干净,他还记得已经成婚了吗?是否对你的身份生疑?”冯献棠梳妆完毕就要起身,让梅英进来替自己更衣。
薛昭按着肩膀让她坐回去:“就算是为了装病,母后也不必打扮得如此素淡,再选一些首饰戴上吧。”
冯献棠感觉不寒而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像是阴冷的蛇,蜿蜒着扯下了发髻中的玉簪:“母后适合佩戴艳色的饰品。我在陈国见过许多所谓秀外慧中的女子,其实不过尔尔,和母后比起来个个貌若无盐。她们不配戴艳丽的发饰,但母后很适合。”
冯献棠快给薛昭的语调吓死了,她喝斥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胡言乱语!”
薛昭勾唇一笑:“母后就这么在意弟弟的生辰?宴会在晚上,现在才过午时。”
“宴会算什么,我说的是你擅离公主身边已经很久了!”冯献棠目光扫过梳妆台,越过精美的紫檀礼盒,从自己的妆奁里挑了一支凤穿牡丹的金簪换上,“就算怀孕的人觉沉,这时候也该醒了。被公主发现你在我这里难免起疑,赶紧回去!”
薛昭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收在背后:“母后不在意晖弟的生辰宴会吗?那么是否也从来都不在意我的生辰?以前每年给我做的那一碗‘小团圆’也只是为了笼络安抚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