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正是许久不见的贺景廷。
  这场莫名其妙的山火虽说的确怪不到他头上,但心里总感觉都是因他而起,林挚看着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竟生出一种十分孩子气的想法,若贺景廷在山火中烧死了,这起义也算是黄了。
  偏偏他毫发无损地下了山。
  “看来,军师到底还是将任务完成了。”
  林挚心里不免佩服他这个军师,如此大的山火中他不仅带人全身而退,还将贺景廷也全须全尾地捎带了下来。
  正说着,林挚派去救火的人回来了一部分。
  即便几人面部被烟熏得焦黑,也能看出神色慌乱,林挚定睛一看,他们手里竟抬着个人。
  那人被布罩着,依稀能分辨出人形,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林挚心中当即升起一股十分不妙的预感。
  几人见了林挚就哭了出来,堂堂七尺男儿,竟哭得像是死了爹娘。
  “大当家!二当家他...他好像...被烧死了...!”
  第65章 盟主
  几人将罩布掀开, 下面赫然是一具焦尸。
  围上来的人惊呼声顿起,这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身份, 但若细心观察, 可以看出尸体的腿部有疾。
  林挚眼睛挣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一脚将说这话的部下踹到地上, 吼道:
  “放你娘的屁!二当家闲的没事上什么云霄山?随便扒拉着个死瘸子就是二当家吗!”
  被踹了的部下也十分委屈, 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一块黑漆漆的铁皮交给林挚, 哽咽道:
  “这是在尸体脸上取下来的...”
  林挚将那铁皮拿在手里就已经大概知道了是个什么东西, 他缓缓地将铁皮上的焦黑擦拭干净, 露出了灰烬之下骇人的鬼面——
  正是柳相叶平日里脸上佩戴的面具。
  林挚这才惊觉柳相叶死了, 霎时跌坐在地上。
  “怎么...怎么可能...他腿脚不便, 怎会独自去登云霄山?”
  林挚反应过来什么, 浑浑噩噩地爬起来去抓贺成烨身后的贺景廷,目眦欲裂, 双手禁锢着贺景廷的肩膀摇晃道: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林挚早就觉得贺景廷与柳相叶之间不对劲, 柳相叶将贺景廷接回来后就亲自看管在他的院子里,很少令林挚见到。而那个贺景廷,林挚第一次见时便觉得此人心思不纯,他眼中的野心太盛,断然不是会心甘情愿寄人篱下之辈。
  他也提醒过柳相叶, 小心养虎为患,但柳相叶似乎对此人十分放心,压根没对他设防。
  云霄山的火起得太莫名其妙, 即便心大如林挚也觉得事在人为。那山上就住着一群和尚和贺景廷,结果起了这么大的火, 贺景廷自己连头发都没少一根下了山,本不该出现在山上的柳相叶却死于大火。
  他才不信这事同贺景廷无关!
  “相叶他...是我最敬重的兄弟啊...”
  贺景廷眼睛也挣得大大的,任由林挚抓着他泄愤。
  他震惊于林挚的暴怒,也意外于他竟对自己这个二当家的情谊。
  他自幼跟随着勾栏瓦舍出身的母亲流离失所,见识了太多人性之恶,人心之寒。一对孤儿寡母流浪的下场不必多说,最难过的时候,母亲甚至去卖身子,就为了换口饭吃。
  连善良都不再相信的贺景廷,怎么会相信真情?
  浔江派不过是他培养的势力之一,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收为己用。贺景廷太清楚林挚头脑简单且认死理,认定的人就永远不会怀疑,他胸无大志又没什么主见,几乎是自己说什么林挚就做什么。
  简直是一颗天然好用的棋子。
  可现在他眼中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竟对着那具假的柳相叶尸首痛哭流涕。
  这场山火即便贺成烨事先调离了山上居住的人,也还是不能彻底,一些隐居在此的人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们不过是从烧死的人里找到了一个老者,恰好是个残废。大火将尸体烧得扭曲变形,根本辨认不出什么,套上柳相叶的面具,说出去也不得不信。
  他费劲心力养了这么久的一个身份,本想着贺景廷的身份顺利回到京中,随便找个心腹继续扮演柳相叶作为替身,浔江派二当家的势力还可以为贺景廷皇子的身份做点事。
  毕竟做了皇子以后,行事多有不便,手上能有一支强大的江湖势力,实在如虎添翼,远超其他只能困于皇城的皇子许多。
  现下算是毁于一旦了。
  何止林挚想哭,贺景廷都想跟着他为柳相叶哭上一哭,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他手上不是只有浔江派这一张牌,沈琴央能发现柳相叶的身份,这件事虽然的确折损了他多年来辛苦谋划的最大势力,但也意味着他要投靠的这个母后的确有做他母亲的资格,心智谋略皆在上乘。
  能与聪明人结为同盟自然事半功倍。
  这相当于他出给沈琴央的第一道题,虽然递上来的答案超出了贺景廷的意料,但他并不是一败涂地。
  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
  贺景廷不动声色,自始至终同一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他现在还是少说话为妙,林挚粗心大意,又对贺景廷并不熟悉,但架不住与柳相叶朝夕相处多年,他怕开口说太多会被林挚听出些什么。
  没想到突然又生出变故,另一支林挚派出去的人灰头土脸连滚带爬赶过来:
  “大当家!不好了,潇山盟的人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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