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店家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当即噤声手上麻溜地干活,很快就将云疏月买的东西全部打包好。
  “承惠,小姐慢行。”
  回到货船,桑麻将大箱子小盒子全都摆在林冤面前。
  “都是给你买的,不知道你的喜好便多挑了些,你瞧瞧可还满意?”
  云疏月坐在窗边的榻上,笑看着林冤,只是那笑始终未能达眼底。
  不是因为听了“赵公子”的话产生嫌隙,而是林冤有事瞒着她,她能感觉得到。
  林冤喜出望外,将每件衣裳都放在身前比划着,桑麻在一旁介绍着这一件用的什么料那一件又是用的什么绣,听得林冤更是欣喜。
  “都是小姐亲手挑的呢!”桑麻说话间多少带了些醋意,小姐对林冤比对她还好。
  “多谢月姐姐。”林冤将眼弯成了月牙。
  云疏月朝他招手,“你过来。”
  她拿出单独放置的一方锦盒,递到林冤面前。
  “打开瞧瞧。”
  一条折叠整齐的豆红色锦布发带存放其中,金丝绣的双面梅栩栩如生,仔细一嗅似乎还有淡淡的梅香。
  “你皮肤白皙,穿戴红色好看,这豆红色不似胭脂色那般打眼,衬你正好。”云疏月伸手拿出发带,“来,坐我旁边,我给你系上。”
  林冤乖顺坐下,为着云疏月方便,他将头侧过去,这样她就不必抬着手这般累了。
  墨发倾斜而下,云疏月为林冤绑上新发带时瞧见了他后脖子处的一块胎记,形如柳叶。
  “你这胎记倒是特别,是红色的,细细长长如柳叶一般,挺好看的。”
  林冤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才说道:“是吗?我瞧不见,月姐姐说好看那定是好看的。”
  “好了。”
  云疏月为他用发带扎了一个高马尾,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来,清爽阳光好看极了。
  林冤抬手也摸了几下,却不敢用力,怕弄散了云疏月为他绑的头发。
  “今天中午陪我去吃顿饭吧,你挑一套新衣裳穿上。”
  林冤摸着发带的手一顿,第二次拒绝了云疏月。
  “月姐姐,我今日不想出门。”
  “怎么了?可是腿疾又犯了?”云疏月问道。
  林冤立马接话道:“对,对,腿疾又犯了,可疼了,疼得我昨晚都没睡好觉,现在感觉头晕目眩的,乏得很。”
  云疏月垂下眸子,脸上的笑意彻底不见了。
  他的腿虽有骨折却是在脚趾上,大夫早就上好药包扎好了,如今只是走路有些跛而已。
  早上他回货船的时候,云疏月折身都瞧见了,走的速度不比常人慢。
  她说这话本就是试探,如今得到这般回应,心更是凉了几分。
  “昭雪。”云疏月直视着林冤的眼睛,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林冤扬起笑,“昭雪怎么会瞒着月姐姐呢。”
  云疏月追问道:“你说你父母具亡,那你家中可还有旁的亲人?可在这沧州城内?或是在旁的地方?”
  林冤面上的笑维持不住了,他耷拉着眼尾,瞧着可怜巴巴。
  “月姐姐,你是要将我送走吗?”
  “你知道的,等镖局的货交接好我就要去找我舅舅,这一走可能就是天南海北,会不会再回沧州城谁也不知。若你有亲人,我自是不能将你留在身边。”
  云疏月的话让林冤急起来。
  “我没有亲人。”他上前拉住云疏月的衣袖,眼尾发红,鼻尖也红了,“月姐姐,别把我送走,好不好。”
  云疏月由他拉着,只道:“那你中午陪我去吃顿饭。”
  长睫颤动,抖落一滴眼泪来,林冤抿着唇不说话,只紧紧抓住云疏月*的衣袖不肯松手。
  “你不愿意?那算了。”
  云疏月拂掉衣袖上的那双手,起身便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林冤的声音传来:“好,我陪月姐姐去吃饭。”
  “中午我来接你。”云疏月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冤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他走到那些新买回来的衣裳和配饰前,一件一件地抚摸过去,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有些灼痛。
  原来这些不是礼物啊。
  他抬手想要去扯下那根发带,可刚一摸到就松了手。
  这是月姐姐亲手为他绑的,他不能扯掉。
  云疏月如坠冰窖,回房间的脚步都有些摇晃虚浮。
  还是穷点好啊,不会滥发好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救了一只养不家的白眼狼而难过伤心。
  那个一直叫她月姐姐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想着真诚相待。
  只有她在为了自己终于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沾沾自喜。
  赵公子说得对,她就是蠢笨,蠢笨到以为所有受苦受难的人都如她以往那般涌泉相报。
  今日中午带他去商会会场露面之后,她就与他两不相欠,各奔东西罢。
  云疏月叫桑麻为她重新梳洗了一番,特意挑了淡茜红的裙裳,配上红梅发饰,整个人如雪中红梅一般招眼。
  林冤穿了一套穹灰色旧衣袍,发带也换成了灰色棉布,与云疏月站在一起像极了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厮。
  云疏月未曾多言,只在马车上问了一句:“发带为何不戴?”
  “怕弄脏了,收起来了。”
  林冤说着话,依然是笑着,可云疏月却好像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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