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龙魄委屈巴巴抱住。
  木制的耳朵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不要告诉她,也别让她淋雨。”
  薛祈安垂睫,微眯起眼警告,想了想却又轻声的:“回去要记得给她倒杯水,然后夸夸她,说辛苦了。”
  他出门时刚烧的,现在温度正好。依她那喝水速度,他本来算准着就该回去斟满的。
  抬眸睨眼阴沉的,雷霆却愈发喧嚣的苍天,薛祈安终于不耐地“啧”。
  雷声愈大。
  满城风潇雨晦。
  无人一隅,少年化作道银光,流星般驰过天际。
  身后似有疾电追随。
  /
  剑穗被拆了又重新编一次。
  可算比之前好看。
  虞菀菀这才稍微满意,把那只剑穗放一旁,等丝带来再编另一边。
  环顾四周,不见人影。灵识无声息探向附近,也未有可疑人。
  虞菀菀便试探地将长明灯从灵海里取出。
  她还没有仔细打量过。
  自从知道这盏灯是靠龙膏点燃,她就根本不敢在薛祈安面前拿出来。
  青铜莲花底的灯座,盘内无油,顶却一点橙黄烛火燃烧,不随风动。
  之前在黑雾里见过的就是这点光。
  长明灯打个哈欠,疲乏解释:“这是伪焰,除了亮着基本没用,你可以碰一下试试。”
  虞菀菀好奇伸手。
  灵海里,忽地传来片记忆,是她留在菩提树上的那缕灵识传回来的。
  菩提树没清理干净的记忆。
  长明灯:“不过如果你有失忆过,估计还能有点用。”
  ……什么用?
  虞菀菀想问,指尖却正好碰到那点灯火,毫无温度,像触碰棉花般软绵绵的。
  霎时疾风大作,糊起她双眼,手深陷烛火间。
  身体一轻,人似灵魂出窍般扭曲旋转,被扯入什么之中。
  虞菀菀再睁眼,脖子疼。
  她扭了扭,却听见枝叶簌簌声,面前一地青叶掉落。
  她成了,一棵树?
  位置的话,应当是薛家的玉麒谷。悬崖边,借着未干的一点水潭,她看清自己和洪家那颗菩提树一模一样。
  树干还刻着“珊珊”二字。
  在她看见时消失。
  懂了,她进入的是菩提树的记忆。
  菩提树的记忆传给她,长明灯可能有扩写或是回溯的作用。
  第一回当树,有点新鲜。
  虞菀菀好奇张望,忽地看见崖边有点模糊人影,倒吊着,衣袍掀起,似被悬住翅翼的苍鹰,被风吹着左右摇摆。
  是犯了什么错的人吗?
  长明灯却惊讶:“这不是你身边跟着的那少年吗?菩提树以前种他家的?”
  ……再说一遍,谁?
  悬着他的那根绳索忽地断裂。
  少年像铅球般重重坠落,衣袍被吹气球似地鼓起。
  “等等!”虞菀菀惊叫。
  下意识使术法,却无任何效用。
  长明灯提醒:“这只是菩提树的记忆,不能做任何修改。”
  ……又是这样。
  虞菀菀咬唇。
  但少年下坠势头骤止,似被股无形力牵到崖边。
  就在她这棵菩提树底。
  确实是他,很小时候的他,八岁左右,下颌轮廓分明,两颊却还有团未褪去的软肉、
  好可爱。
  如果忽略他过分惨白的面色。
  他跪坐在地面,大口大口喘气,额前汗滴坠落,染身面前那片土地。
  身形单薄如纸,在崖边劲风颤抖不已,好似随时都会被吹散。
  虞菀菀很少见他抖成这样。
  除了被她触碰亲吻时。
  但这会儿显然不同,他很难受,相当相当地难受。
  虞菀菀好想去碰他,却只抖落一地的青叶。有枚正好落在他左耳尖,像一点缀饰的青玉。
  他没在意那片青叶,更没看她。
  “不错,这才像我薛鹤之的儿子。”男人惯常冷淡的嗓音竟多几分暖意。
  视线里,很快出现一角竹青色衣袍。
  薛鹤之背着手,如凭空出现般立于菩提树前。他竹青衣袍绣着几只仙鹤,做腾云而去状,衣袍飞扬间似谪仙降世。
  他提着少年后衣襟拽起:“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别丢了薛家的脸。”
  薛家脸早都被你们这群人丢光了!
  虞菀菀怒骂。
  薛鹤之当然听不到,他塞了几颗黄品灵石到他手里:
  “今日没晕,这是你该有的奖赏。”
  后衣襟被松开。
  少年身形摇晃一瞬,却还是定定站住,背脊挺拔如青松,垂睫温声:“谢,家主。”
  他中间顿了顿,像在斟酌称呼。
  薛鹤之说:“谁准你唤我‘家主’的?省得外人听见,还觉着我们亏待你。”
  “这是为你好。薛家剑道天下无双,你身为少主,怎可因恐高而不敢御剑?说出去叫人看轻薛家!”
  ……恐高?
  虞菀菀目光移到少年煞白无血色的唇瓣,惊恐至极。
  薛鹤之却看也不看,一拢袖子淡道:“还有医修说此事不可。今日不就改善了么?半月里,你第一回没晕。”
  “从明日起,悬于崖边的时长加到三个时辰,直到你能御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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