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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风过留痕。
  经年不留痕。
  黎昭自然不会提起自己重生的经历,那是面对祖父之外,必须要守住的秘密。
  齐容与静静听着,明白那是一个少女感情起止的经历,她能坦然讲出来,就说明她看开了,熬过来了。
  犹豫了下,齐容与抬起手,拍了拍黎昭没有受过伤的肩头,以示安慰和理解。
  随后,他枕着树干,轻轻叹笑,“成长是自带伤痛的,漫漫长路教会我们,不是所有缘分都在金风玉露时,有些终究错过,有些终成遗憾,有些由爱生恨,但这也只是成长途中经历的一小段路,崎岖不代表走错了路,错有错的意义,会成为一种经历,让我们更好地识路。风过留痕,但经年不留痕,那些以为无法排解的痛苦回忆,终会被岁月长河冲淡,沉淀释然。到那时,轻舟过万山,不过一句尔尔,说白了,山海自有归期,路途中的人,顺其自然,会遇到真正的金风玉露。”
  最后,他看向少女发红的眼眶,声缓慢,语轻柔,“祝卿一步一安然。”
  第23章
  与黎昭告别后, 齐容与独自牵马走在无人的长街上,回想黎昭的话,不知不觉空了酒葫芦, 刚好途经一家没打烊的酒铺,他牵马走过去, 朝敞开的门扉内轻喊了声:“店家, 打酒。”
  酒铺内无人应答,但溢出的酒香藏也藏不住。
  看在美酒香醇的份儿上, 齐容与耐心等在铺子前,只见一个跛脚男子走出来,身穿青衣, 容貌俊秀, 像一个落魄的清癯书生。
  只因男子气质卓佳,与小店格格不入,齐容与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后递上酒葫芦, “装满。”
  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默默舀酒,将酒葫芦装得不能再满, 才双手呈给来客, “三文钱。”
  “三文?”
  “是。”
  皇城寸土寸金, 与北边关对比,酒价通常翻番, 这还是第一次买到便宜又醇香的酒水,齐容与当即品尝了一口,入口清冽, 丝丝回甘。
  好酒。
  他掏出一枚银锭子,抛给书生, “这一坛子,我全要了。”
  书生下意识接住银子,先是一愣,又摇了摇头,“公子懂酒,但我酿的酒有市无价,逢有缘人。”
  有市无价......齐容与读懂他的意思,三文钱不是一葫芦酒的价钱,而是书生的处事心态。
  春未苏醒,夜深景凋零,简陋的小酒铺因书生的一句话有了别样的氛围,好像品酒的欲望都高涨了。
  齐容与没强求,又仰头灌了一口,朝书生晃了晃酒壶,“好酒。”
  说完,牵起马离去,优哉闲适,像是自处在山水田园中,心纳叠嶂百川。
  书生会心一笑,给自己舀了一碗酒,以酒交友,哪怕只是匆匆一面,日后再不相见,一瞬的惊鸿瞥足矣。
  酒铺逼仄,落魄贫寒,唯有美酒证我富足。
  可没等书生饮口酒,方想起手里还揣着那枚银锭子,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酒铺,朝走远的齐容与高声道:“公子,你的银子。”
  齐容与懒懒回头,“存在店里了,每次打酒从里面扣除便是。”
  书生目送一人一马消失在薄薄雾色中,刚转身,就当头挨了一板栗。
  身穿枣红色布裙的妇人双手叉腰,恶狠狠道:“你脑子进水了,三文钱一葫芦酒,接济要饭的呢?真读书读傻了?”
  书生偷偷藏起银锭子,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见状,妇人更气了,恨铁不成钢,“你腿瘸了,以后考得功名,也是举步维艰,别再一副读书人的傲气模样,给谁看啊?未婚妻都被俞家大公子抢走了,傲气个什么劲儿啊?务实些,人生啊,铜臭味远多于书卷味。”
  “大嫂说得是。”
  妇人翻个白眼,走进屋子又继续责骂自己男人去了。
  两兄弟都是闷葫芦,只是名叫崔济的书生更沉闷些。
  济,四声,寓意成就功业,是崔家夫妻对小儿子的美好祝愿,可崔济觉着自己完不成已故爹娘的心愿了。
  **
  齐容与回到伯府,夹着谢礼从马厩出来,迎面遇见一大一小两个话痨子。
  老将闻着酒味找来,斜一眼青年腰间的酒葫芦,苍蝇搓腿道:“有好东西。”
  齐容与失笑,将酒葫芦抛给他,“狗鼻子啊。”
  酒瘾上头,老将急不可待,“葫芦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对嘴儿喝了。”
  “你留着吧。”
  齐容与夹着谢礼越过他们,却被小童拦下。
  “府里今儿收到夫人寄来的细软,都被我放在少将军的房间里了。”小童闻着酒香,奈何年纪尚小,公子不准他饮酒,“夫人还让信差捎了句话,说细软里有几匹难得的浮光锦,是留给儿媳妇的,让少将军尽快相看合适的姑娘。”
  齐容与捏了捏鼻骨,“醉了醉了。”
  “一提婚事,公子就扯东扯西。”小童摆出看破也要说破的架势,鼻孔朝天,牛气哄哄的,“我让信差捎了回话,说少将军注定是光棍子,根本娶不到媳妇,急不得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夫人就会提刀杀来皇城。”
  品酒的老将嘿笑一声,“瞧他牛气的。”
  齐容与像拔萝卜似的将小童提溜起来,抡臂一丢,掸了掸指腹,大步离开马厩,等回到卧房,看着满桌子堆放的罗绮绸缎,一眼锁定在犹如月光流动的浮光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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