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零碎的知识全被划入“旧地相关资料,优先级较高”的分类中去,因而得以幸存。
  他松开手,任由完成的细辫落下。
  细小的秘晶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响动,在白色的丝绸间,在珍珠般的长发间。
  格拉回过头。
  在那一瞬间,萨克帝明白,任何带有人工痕迹的多余装饰都无法同对方相比。
  苦涩的阿多尼斯与傲慢的阿弗洛狄忒远不能及,让人如罹患热病一般,用急切的话语描绘出难以自矜的赞美。
  只要他愿意仰起头亲一亲对方,便是今夜最温柔的情人,最多情的伴侣。
  仿佛达成了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默契,巢穴内仅剩的光线被悄然熄灭。
  长久以来携带着基因缺陷的雄虫舒展身体,珍珠白的翅翼自身后缓慢打开。
  细碎的晶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发出泉水般清澈的叮咚碰撞声,于黑暗中散发着孱弱的光芒。
  像是星星落在了他的发间。
  同样浮现出微光,还有闪纹种的虫翼。
  蔓延的花纹光带从翅膀与身体的连接点开始舒张,仿佛植物的根脉,交织出绵延的图案。
  许久未见的第二双眼睛悄然浮现,残留在眼角偏下方的位置,像是泛着红的潮湿泪痕。
  格拉抓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处。
  那里很热,连侧面的呼吸缝也在轻微颤抖,柔和的信息素缠绕而上。
  这是一次求偶。
  在理解到自己的伴侣并未厌恶自己的身体、且表现出喜爱后,雄虫不再胆怯,也不吝于以最大程度的展现力做出邀请。
  “我学习了。”
  他小声说,觉察到萨克帝不同于以往的滚烫手指贴合于自己的腰腹处,并且在做出紧握的动作时陷入肌肤中,留下不算粗鲁却十分强硬的指印。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弄错。”
  这是隐匿于夜晚的细语,半异化状态的雄虫伏下身体,双臂环绕住对方的颈项。
  细长的鳞尾圈住收起所有倒刺的漆黑尾鞭,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我很厉害。”
  格拉在这种事情上一向直白,而天真的直白在某些场合会催生爱欲。
  他还在不知畏惧地向伴侣宣告那可爱可怜的自信,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简陋独白:“会让你快、快乐的。”
  可能是这样的话语过于难为情,雄虫说得很快、很烫。
  他自以为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便飞速垂下视线。
  爱欲是一切美好事物和一切污秽事物的结合体。
  有那么一瞬间,萨克帝因自己的情感而自惭形秽。罗克珊还什么都不懂,即便曾经遭受伤害,也满心以为同伴侣做这样的事情是简单且天经地义的。
  但是他懂。
  身为人类时,他便见过太多贵族间纵情声色的猎艳游戏,也见过贫民区最为暴力混乱的货物贩卖。性的概念之于他,差不多是厌恶和腐烂的代名词,之后的辐射病更是让他有理有据地推掉了所有相关谏言。
  他对于伴侣这种事,有着和对待权力如出一辙的道德洁癖。红太岁所谓的以为他会单身到老,并非某种无凭无据的笑话。
  所以他和格拉总是这样,一进一退。
  当雄虫主动时,他便抽身而出、立于高岸;当他主动时,对方又因为畏惧伤痛止步不前。
  他们就像是两只最为愚蠢的兽,紧紧地贴在一起,既做不成人,也不太像虫。
  然而和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雄虫有种执拗的精神。
  遇到不会的就去学,感受到恐惧就克服,仿佛明确地表达出对于伴侣的喜爱比这一切都更为重要。
  这是萨克帝所不曾有过的经历。
  他习惯性地将帝国放在首位,却鲜少体验到自己被放在首位的新奇状况。
  于是当白色的虫再一次温柔低鸣、试探性地亲吻他时,核心种猛地抬起身体。
  原本坐在他身上的雄虫发出小小的惊叫,在因颠簸而摔下去之前,已然被禁锢在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铁锈般烧灼的信息素强硬地侵蚀,迫使对方瘫软下来、放弃抵抗。
  连精巧可爱的尾勾都在瑟缩,格拉故作镇定地抱紧伴侣的脖子,还在结结巴巴地嘴硬。
  “让我、我来做,我知道正确的步骤是什么,你不准跑。”
  结果下一秒,那只滑落的手就让他闭上了嘴。
  雄虫夹紧双腿,发起抖来。
  眼前的萨克帝令他有些害怕。那是褪去了所有圆滑与世故的尘霾后,核心种原本的样子——来自荒芜之地的一头无所畏惧的野兽。
  粗糙,野蛮,有着滚烫的生命力和热度,经久不息的岩浆那样碾平一切抵抗。每一个触摸的动作都令格拉惊慌失措。
  秘晶打磨的珠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缠绕在发间。
  那些珠子因为是手工制作的原因,形状并非完美无瑕,此刻却跳动着如同破碎的星星。它们逶迤在绸缎般的发丝深处,像是坠入月光编织的河流。
  “别怕。”
  金棕色眼瞳的野兽低下头,亲了亲伴侣沾染着湿意的眼角。
  萨克帝搂着对方,感受到雄虫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濒死般战栗,于是他让钢铁般的钳制变为温柔而多情的拥抱,温声述说着安慰的话语。
  “别怕,罗克珊。”
  “不会真的做什么。还太早了,你没有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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