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宛若训狗一般,最终得到了一个足够听话的下属,不会质疑上级的决策、不会发觉事物的矛盾、不会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变成了一个不像人的人。
许为次下意识伸手,没想到记忆画面居然真的回应了他。
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触碰到了那面镜子,在摩挲上脸颊时,镜中的小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视线穿过那层隔绝两端的镜面,直直望进了许为次眼底。
小人僵硬着四肢开始敲击镜面,嘴唇翕动,努力地传递信息,但是像被无法违背的天道阻碍,声音始终无法传出。
敲击变得更加猛烈,从拍打到敲砸,小人面部的表情从先前机器人般的完美无趣,变得生动,焦急与彷徨溢于言表。
许为次根据嘴型判断,但那来来回回的几个字格外生僻,不是日常用语,一时难以猜测。
不断在嘴里试着读音,许为次表情忽然一僵,迟缓地吐出字节,“綦、汉、那、火、石?”
小人似乎听到了,如释重负般地松下肩膀,这般反应让许为次知道他猜对了。
这会儿的他拥有许为次全部的记忆,因此当这几个字在一个诡异的时间和场景下被提到时,代表的含义便令人毛骨悚然。
在许为次的记忆里,潘以凝确确实实死于他手,不过是死于浑身长出野兽毛发、口流涎水,满脑子只有破坏和杀戮,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发生异化的许为次的獠牙下。
五个月的疯癫与残暴,潘以凝都一个人扛下来了,忍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照顾好了双胞胎姐妹,还一直坚信许为次会有所好转。
那是二十多年的陪伴和信任,坚信是亲人也是爱人的许为次绝非本性如此,而是某些不可缘解的原因致使对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三月时,也就是潘以凝生日前,许为次的状态开始好转,神智从断断续续的癫狂状态逐渐恢复清明,身上的异象也开始消退。
生日前一天,许为次已经完全无恙。
那时的潘以凝真心觉得,苦已尽甘将来。
直到第二日,一切骤变,甚至更加糟糕。
许为次再次异化,甚至上一次还有间断地神智恢复,这一次则全然陷入癫狂。
潘以凝为了周围人的安全,不得已托熟悉的家具工厂定制了足够坚实的牢笼,又在城郊人迹罕至处租了房子。
但这次潘以凝没能坚持很久,与上次不同,潘以凝的情绪崩溃得很快,颓丧无力的感觉几乎充斥整个大脑。
最终潘以凝拉着被迷晕的许为次来到闽良江畔,药效减退后,苏醒过来的许为次双眼血红地撕烂了潘以凝的躯体。
先前缺失的碎片仿佛被补齐,他理解了许为次在去年八月底感染,三月异化加重,以及潘以凝第二次那般绝望的情绪,与潘幼柏蓦然严重的抑郁症状的原因。
因为感染的源头,是潘以凝送给许为次领夹上的宝石,亦是潘幼柏为姐姐精心挑选的斜挎包上镶嵌的珠宝。
两份珍视之人所送的名为“祝福生日”的礼物。
第30章 苕荣
镜中的小人见目的达成,有些留恋却更多的是决绝,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许为次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希望对方别走。
小人的声音那般耳熟,许为次知道自己在哪听过,那是梦境里时常出现的声音,那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曾经是许为次无法醒来的梦魇始终。
镜中小人闻声脚步顿住,复又回身,脸庞上的五官开始溢出黑墨,活像几个黑黢黢的窟窿,“你找到我了啊。”
坍塌的构景与如胶质腐烂的身躯明明应该看起来很惊悚。
但恐怖之下,却是无尽悲凉。
“##,我好想你。”
画面像镜子一般裂开,连同如墨般化开的人物和场景,视觉的焦点照进来一束光,光圈由一个点扩展为充斥全境的白光。
许为次乘着流光与冷风下坠,然而不等把遮目的右手拿下,席卷的热浪再次将身躯吹起。
半空中,许为次看见先前聚集的人群全部不在,空地上只余相互对峙的裴邵与斗篷人,太阳从当空移到西斜。
火蛇盘桓贴地,高温使地面鼓起喷发前兆的空包,热气一下一下从裂缝溢出。
许为次本欲下落的地点飞沙走石,无处落脚的同时热浪灼人,无奈踩着炸到空中的石板再次翻身跃起。
空中视野更好,能将一切尽收眼底,正见裴邵躲开尖啸着的雷鞭。
被雷霆擦过的地方衣衫焦黑,裴邵舌尖抵上磨牙,言辞轻蔑,“玩雷?班门弄斧。”
裴邵双掌相对,劈里啪啦的深蓝雷霆跳跃其间,化作细密的网,铺天盖地笼向斗篷人。
天空中的乌云像是受到感召,开始聚集,而隐藏在土地里的铁砂也环绕在两人周身。
仅仅是身处攻击范围,斗篷人便觉得全身酸涩麻痹,手中的雷鞭在接触到真切的雷霆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掌心被震得几乎握不住白色鞭杆。
一个响鞭,斗篷人甩开近身的雷电,相撞激起的刺目光芒覆盖二人。
手上特殊材质的不导电鞭杆已经在重压下碎裂开来,防御用的六边形光幕自动展开,斗篷人因此毫发无伤。
抬手扔掉雷鞭,挥开斗篷遮蔽的大腿。
排列整齐的黑色金属正方体从环绕大腿的带子上依次掉落,描绘在金属块上暗沉的花纹发出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