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陆三茕的身量在女人中不矮,能将罗莎琳圈住的同时,面对如此力道的惯性依旧站得稳稳当当。
  “怎么了?”
  抬起染血的右手,罗莎琳像被冲昏了头,颤巍巍地去触对方的耳垂,同时宛如呓语般轻声道:“可以帮帮我吗?”
  陆三茕没有躲,任凭罗莎琳伸手。
  耳垂覆上冰凉的触感,大段画面记忆潮涌般闯进脑海,甚至让陆三茕太阳穴刺痛,片刻之后,陆三茕哄孩子一般放轻声音:“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罗莎琳却骤然放松身体,提不起防御的精神。
  “没关系,”陆三茕轻拍罗莎琳后背,声音让人镇静。
  面部涨红的男人快步走来,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陆三茕略微讶然,却还是毫不顾忌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罗莎琳身上。
  “晚上好,”陆三茕揽着罗莎琳,先行开口。
  男人走路姿势有几分怪异,端正了姿势朝陆三茕一笑,“许久不见,小陆爷。”
  闻言,陆三茕勾起的唇角放下,“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男人微怔。
  “作为女性,以男性的惯用称呼叫我,你们视为尊敬?”
  除了讪笑男人不知作何表现,为转移话题,状似疑惑地指了指罗莎琳,“这是?”
  “路上采到的小花,”陆三茕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带去客房浇浇水。”
  男人皮笑肉不笑,抚了抚有大片纹身的颈侧,“那便不打扰了,祝您今晚愉快。”
  陆三茕眯了眯眼睛,略带几分调侃道:“客气了,你也是。”
  第77章 山矾
  客房卫生间内,陆三茕将急救箱和替换衣物放在罗莎琳伸手可及的地方,“需要帮忙吗?”
  因失血过多,罗莎琳反应有些迟钝,勉力地牵动嘴角,“谢谢,我想我自己可以。”
  陆三茕不置可否,识趣地退出卫生间,并关上门。
  罗莎琳粗略地包扎完脖子上的伤口便迅速撩起上衣,用急救箱里的小剪刀剪开缠绕在腹部的纱布。
  游轮为保证安全,安检工作做得格外细致,要想将规格外的东西带上船来,只有这个办法了。
  割开缝合的线头,还未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撕裂,罗莎琳嘴里叼着毛巾,忍痛将藏在肉里的东西剜出来。
  不消片刻,汗已涔涔滴下。
  陆三茕等在外面,不时翻动指间手掌大小的书,在卫生间门打开后,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女人的脸色比进去前还要苍白,像是即将碎裂的白瓷,白得透光,步伐轻得飘忽。
  罗莎琳将染血的灰色西装一并拿了出来,“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
  “无碍。”
  罗莎琳这时看到陆三茕眼瞳里有杂色流转,像是含有瑕疵的琥珀,让人不由心生遗憾,但双眼尾端泛红,让温雅的气质里缠着稀薄的戾气,像坛烈酒。
  接过西装时,陆三茕敏锐地察觉到细微不同的重量感,面上不显,指尖在口袋处摸索到了异物。
  将衣服随意放在桌子上,陆三茕转动左手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晚些时候船会停靠在南港,要同我一起下船吗?”
  罗莎琳眼中亮光一闪而过,随即湮灭,转头看向窗外,“黑夜再漫长,白昼也终会来临。”
  “我有个弟弟,叫克雷特,今年8岁,天资聪颖又乖巧,”罗莎琳倚在桌边,像是如释重负般放松身体,“您喜欢孩子吗?”
  陆三茕微阖眼帘,“不怎么喜欢。”
  “这样啊,那就麻烦了呢,”罗莎琳哂笑,颇有些自嘲意味。
  陆三茕口中发苦,摸了口袋才想起自己最近戒烟,根本没带烟在身上,微微叹气,“也不是特别讨厌。”
  罗莎琳惊讶抬头,陆三茕重复道:“孩子。”
  短暂的沉默后,罗莎琳以“不便叨扰”为由道谢离开。
  让他的灵魂安息在宁静和绿荫中——
  陆三茕用手指隔开的书页黑墨刻印着这句话,手指抽出,书籍闭合的同时,房门也关闭了。
  “还以为寻到庇护之所的你,会牢牢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前面为罗莎琳斟酒的年轻服务生倚着围栏,对着刚走出客房的罗莎琳说道。
  来不及意外,罗莎琳就看见少年脚边躺着先前还生龙活虎的纹身男,此刻男人胸腔毫无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你到底是谁?”
  少年端正站姿,右手抚过面庞,五官被纯黑手套牵引,光点与线条脱离实体,整张脸被完整“剥下”。
  掀掉光学点阵迷彩,少年火红的头发垂下,年轻俊逸依旧,只是眼神里的岁月沉淀做不得假。
  与泽菲鲁斯相同却更加年轻的长相,瑰丽的异色瞳也左右调换,少年左眼金右眼赤。
  埃,斯玻森?!
  罗莎琳没有想到这尊大佛会在这里,“不是怎么会,您,你……”
  埃斯玻森用脚尖勾开纹身男的衣领,各式刺青中夹杂着一块星鉴纹样,“银星蓝鲸水波纹,捕鲸人。”
  捕鲸人是不为大众所知的教廷隐秘部门,行暗杀,且专杀军中异端。
  “没想到一份记忆,能闹到国家动荡的地步。”
  埃斯玻森说的是晋楚的回忆。
  百年记忆看似是份个人经历,但细细展开,能够深挖的线索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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