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苏丹娜将克里亚要求的东西递上,克里亚没从地上站起来,捧着一堆东西笑容满面,“太好了,不然我给无聊死。”
随意倒出物品,叮叮当当撒了一地。
“劳烦殿下了,”苏丹娜恭敬道。
克里亚摆了摆手,着急的动作看起来依旧优雅,塞在嘴里的食物也没有让两腮鼓起。
苏丹娜正要走,克里亚突然唤道:“老师。”
闻声,苏丹娜脚步一顿。
不是因为克里亚如此叫自己,而是想到了曾经张口闭口都是“老师”的自己。
“殿下有何吩咐?”
“这里很无聊,”克里亚歪头,“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苏丹娜点头,“好。”
椅背硌得裴邵后脑勺发疼,眯眼看着苏丹娜走后就沉默下来的克里亚,“苏丹娜在和不在,你真是两副面孔。”
靠着黑色圆罩的克里亚木讷地发呆,就在裴邵以为对方没听见时,克里亚开口道:“有什么区别?”
“‘哎呀’‘这样啊’‘不好意思’‘哈哈哈’,”裴邵很是形象地模仿克里亚先前的语调,“之前不是很浮夸么,这会儿还怪安静的。”
“我也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克里亚轻笑着,言语不甘示弱,“或许是因为晋楚不在吧,不然光芒被遮掩,都没什么存在感。”
裴邵毫不生气,甚至嘴角上翘,“你还真不会戳人肺管子。”
“我本来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只不过与人对战、面对敌人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那你现在?”
“那是打得过的情况,打不过的时候我话就多了。”
“你这副样子还挺瘆人,”裴邵看着耷拉着面皮,一半人脸一半金属的克里亚,“也不打算维修一下吗?”
克里亚打了个哈欠,懒得听裴邵继续废话,她要是能离开早离开了。
只有控制者在结界内部才能保持效果,而缠绕各处的铁链是为了限制裴邵的行动和异能。
“我记得第一皇女今年不过十九岁,”裴邵有意试探,“按理说,你最多与晋楚一般岁数,但是之前听你言辞,好像对晋楚很是了解。”
了解的还不是晋楚回忆里故意呈现的样子。
刚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克里亚直直看向裴邵。
“我很好奇,”克里亚转移话题,“你是先爱上晋楚然后经历的循环,不是在和晋楚经历了生死后才爱上她的。”
“所以为什么这么深刻,上学时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喜欢的?”
一旦涉及晋楚,即使对方只是随口一问,但裴邵还是认真地思索并作答。
“我听过一个新闻,一男一女在战区相识,共同经历了惊险逃亡,在互帮互助下回到了祖国。”
“他们很爱对方,也如愿修成正果,但是婚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没有维系很久。”
“明明一同经历过生死,却没能过下去平凡的日常。”
克里亚的能力有一种处在闹市之中的孤寂,让裴邵回想起了“不被人看见”的日子。
不止是魂灵时期,还有小的时候。
“你这些话无异于在说乱世才能出佳偶,平凡之下无刻骨。”
“爱就是爱,吃糠咽菜也爱,枪林弹雨也爱。但爱是爱,适合是适合,我只是碰巧爱她,在平凡的日常和危机四伏的险境里,也爱她。”
裴邵看着结界外忙碌的职员,有人的视线扫过这里,又平淡移开。
“她能看见我。”
“不以他人的言语为转移,没有先入为主的观点,只是看着我。”
有的人很会“做人”,裴邵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从自己舅舅的身上。
两家交往不多,舅舅少数几次登门是有事相求,而再见时便是病房。
一米八几的男人趴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那没见过几面的舅妈也紧紧抱着他,嘴里叫着母亲的小名,说她就这么走了,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办。
裴邵浑身僵硬,不是因为亲密接触,而是因为太突然了。
在护士查房,临床还没有人的前半个小时,两个人都没有这样。
在裴邵呼吸困难,痛到满床打滚时,舅妈会轻言细语道:“要做个乖孩子,不可以任性哦。”
在裴邵望着窗边发呆时,两人会一遍一遍对着外人倾诉自己的不易,说明与姐姐的关系笃深,对这个年幼丧亲的外甥多么的同情与怜悯。
在裴邵表达意愿时,不论多小的请求,都不假思索地否决,并且包装上无可指摘的理由。
以及无人在旁时,对裴邵视若无物。
直到有一天,隔壁床的老爷爷开玩笑似的教导道:“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你舅舅舅妈对你是真好,你长大可要赚大钱,好好报答他们啊。”
瞳孔像是扎针般刺痛,裴邵突然就炸了,歇斯底里地嘶吼,扯掉手上的针管,疯狂地摔砸周围的一切。
人群惊惶后退,远离他这个疯子,一人一个词汇,“不服管教”“狼心狗肺”“白眼狼”“有娘生没娘养”“不值得”“作孽啊”。
在不知不觉下,所有人都定性了裴邵的“顽劣”。
“有的人很会‘做人’,而大部分人也只会‘听话’。”不去辨言语是真是假,也不去看言行是否一致。
裴邵再次后仰,“晋楚也很会做人,但初心、方式和目的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