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灯关了,房间暗了下来。
沈一在男人身边躺下,想了想道:“我想要个家。”α星上的福利保障制度很健全,她自小没有父母也没关系,照样能顺利长大,可她知道幼儿保健所跟家是不一样的。
管家经常跟她抱怨家里的琐事,一大把年纪还喜欢吃醋的丈夫、已经成年了却还是喜欢惹麻烦的大女儿、内向不爱说话把一切都憋在心里的二女儿......刚开始沈一觉得不可理喻,后来她发现——
管家那个喜欢吃醋的丈夫经常会在她加班到深夜的时候跑过来给她送夜宵,顺便附赠沈一一个控诉的白眼;她那个喜欢惹麻烦的大女儿为了给她庆祝生日,花了一整个春天,在自家田里用她最喜欢的大喇叭花种出了她的名字;她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二女儿,在她工作出现失误,沮丧得想要辞职后,用宇宙中的所有语言录制了一条加油视频鼓励她。
如果这就是家,她也想要一个。
男人转过身,盯着沈一的脸看了一会:“不是人多就叫家的。”他回过头,用双臂枕在脑后,平躺着看向昏暗的天花板。
“丈夫与妻子不相爱,便是永无天日的争吵、指责、谩骂。父母与子女不相爱,便是日复一日的误解、倾轧、冷战。兄弟姐妹间不相爱,便是不死不休的陷害、打斗、抢夺。”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道:“等你做好准备了,再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情吧。”沈一遇上的是他还好,要是换个人认下了“左一”这个名头,他相信对方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艳福。
对于男方而言,这可能只是一次露水姻缘,对于沈一而言,怀孕,继而生子,需要花费的不仅仅是一年的时间,还有不可估量的精力、错失的机会、可能遇上的危险。
......就算他迟早会与沈一分开,他也不希望沈一遭遇这样的事情。
一只温热的小手贴上了男人的额头,沈一的声音响起,话里隐约带了点笑意:“你不必担心,我早已做好准备,我不会与你争吵,也不会指责你,更不会谩骂你,你不必急着回应我,我有的是时间等待。”
她的手很快就抽回去了,残留在上面的温度却久久没有消散。
男人转过头,他在黑暗里只能看清沈一的轮廓,凛冽的山泉气息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鼻子里,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朝沈一靠近的冲动。顿了顿,他想起什么,突然道:“你今年多大了来着?”
“18。”
男人:“......”
他转过身,对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却又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禽兽。
凌晨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男人感受到细微的风声,猛地睁开双眼,腾地翻过身,将沈一护在身下。一道寒芒从他余光里闪过,他下意识抬手阻挡,“当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来者赤手空拳上阵,三两下就被男人制服。就在男人捡起匕首,准备给来人一个了结的时候,灯管“啪”地亮了。
耀眼的光让僵持的局面得到片刻的缓冲,男人眯起双眼,盯着被他压在地板上的人看了一眼,语气古怪地道:“是你?”
清河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他现在完全没有了任何气质可言,整个人狼狈得像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看着男人手上的匕首,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喃喃道:“为什么药没起效......”
男人一头雾水:“药?什么药?”
沈一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药瓶,摇了摇:“应该是这个吧。”她之前抽空对药瓶里残余的成分做了个检测,里面的东西对于α星人而言谈不上有毒,只是有点致幻效果而已,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她特意把有药的地方全部吃掉了。
男人看清药瓶上的标签后,脸色阴沉地道:“克马西汀?传说中一瓶能放倒一个营的迷药?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属于管制药物,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买得到,反推回来,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弄到这东西,事情就大发了。
清河任由男人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他已完全放弃了挣扎,连问沈一是从哪儿弄到药瓶的心思都没有了。那个药瓶被他扔进了堆放在工厂角落里的土渣里,就算是他,也不可能随便找到,更何况当时还在睡觉的沈一。
唯一的可能就是沈一当时根本就没睡觉,偷偷跟在他身后,发现他做的事情后,明着将饭菜全吃光了,实际一口没动,还趁倒垃圾的功夫去土渣里将药瓶给翻了出来。
至于沈一没有在拿到药瓶的第一时间就向他发难......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都是一个死,知不知道真相对于他而言不重要了。
见清河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男人气笑了,随手扔掉匕首,掐着他的脖子道:“怎么?有种做,没种认?你的名字可能作假,你的脸总不能作假吧?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脑袋挂在碑林那儿,会不会有人过去认领?”
碑林是贫民窟里很特殊的一个地方,它不在贫民窟正中心,但几乎所有在贫民窟生活的人都会去那儿,因为他们死去的家人,全葬在那儿。除此之外,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会在那儿进行。
清河听到这个威胁,身体一僵,脸色也由红转白。沈一明显是个对贫民窟没有一点了解的过路人,他以为跟沈一待在一起的男人也是,没想到男人开口就说出了碑林。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一路滑进了他的衣领里,他张了张嘴,神色变幻万千,最终定格为坚定:“让我说可以,但你们要保证,绝对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