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神乐往前一步，视线落在榻榻米上的折扇上。
  那人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见了那把小巧的折扇。
  跪坐在那儿的少女施施然起身，几步上前，捡起了那把折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掉了东西吧，是这个么？给你。”
  神乐皱起了眉。
  犹豫了不到一会儿，她伸手，看起来像是打消了疑虑，打算把扇子接过来。
  可在即将递过来的那一刹，对面的人松开了手。
  “啊……不好意思，掉了。”
  “啧。”
  神乐定定地看着那张脸，那是如此美丽的一张脸庞，若不是额头的一角狰狞而又可怕生生显出几分非人感。
  恐怕咋一眼看去也要漏掉几拍呼吸。
  那样一张精致的脸蛋，面上却是一贯对她这种所谓奈落分身的不放在眼里的傲慢。
  这样的表情，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人的脸上。
  可恍惚间，那双乌色的眼睛仿佛昨日再现——被赤子窥视心灵前的最后一刻，那双眼里都是对她的信任。
  而她……
  却是辜负了这份信任。
  “是我看错了，抱歉。”
  神乐几乎是仓皇离开。
  时间拉回到神乐离开那间房间之前的几刻钟。
  即使以一只犬妖的身份重生到战国时代已经是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在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之前，若是有人告诉白牙——你的灵魂现在在别人的身体里。
  她不会信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察觉到不对劲是因为气味。
  杀生丸的味道消失的一干二净，鼻尖萦绕地反而是一股奇异的花香，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却并没有“难闻”的这个概念，反而是无比熟悉，简直是呼吸般熟稔。
  其次是膝头指尖殷红的颜色。
  她从没有那么好看的指甲，这样的蔻丹只会影响气味和握刀的速度，过于长且尖锐的指甲还容易折断在敌人的皮肉里，那些妖怪皮糙肉厚不是她能比的。
  这一身衣袍……
  她向来习惯了劲装亦或是绷带束身，可现在这么大的袖子，繁复的花纹。
  再然后，是额头那股奇怪的动静。
  无法形容，没有疼痛的感觉却十分诡异，像是有什么在那一角的皮肤下扭动着。
  她怔了怔，在不远处的矮几上放着一面铜镜。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狸姬的脸，额头那里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皮肤下蠕动，简直像是什么虫子在下面想要爬出。
  握着铜镜的手就那么松开，在意识到这并不是在梦里而是确确实实发生了事情。
  落在榻榻米上的铜镜发出了十分沉闷的声音。
  “……我自己去的话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狸姬现在已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她失败了，看来是我错看了她的心性，不够坚定，真是可怜。”
  这个声音。
  ……是那个黑巫女。
  “嗯，有什么需要确认一下而已，你去吧。”
  这个回答，是神乐的声音。
  那么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白牙心头浮上不妙的猜想。
  在神乐踏步进这屋子的那一刻，她试着像记忆里的狸姬做的那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神乐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看起来，做出不遮不掩，记忆里的那副刻薄样子反而是更有用的打消了神乐的疑虑呢。
  狸姬在奈落这里都不用装的，那个脾气不太好的模样。
  自己也许学到了几分精髓。
  她一把撩起这碍事的大裙摆，这个房间的摆设看起来十分的眼熟啊，即使一片狼藉……
  但却还有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被不知道是谁的结界保护着。
  窗户上挂着的风铃都还在那里，笼罩在上面的是一个纯白的结界，闻不出妖气。
  这是奈落的老巢，再一次的，她现在在这里，百分百可以肯定。
  而且，是在狸姬的身体里。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狸姬的身体里这还是个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浮现在了心头。
  ——那现在的她身体里是谁？
  寂静而空旷的草野，恢复人身的少女坐在草地之上。
  耳畔传来并不陌生的声音，她甚至觉着有些吵。
  “白牙姐姐——！”
  那个她没有杀死的人类女孩。
  棕色的眼瞳里映出了她如今的模样——清秀，并不完美的皮肤，
  这身体，比自己要干瘪瘦小许多，右手的指节处甚至还有粗糙的茧子。
  ——是白牙。
  瞳孔猛然收缩，她下意识地握起了手。
  但是……
  “感觉有好些么？”
  那个声音落入耳里，几乎是瞬间她抬头。
  “杀生丸大人……”
  只是对方还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看到了什么动作，就先一步跃离了这里，和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缠斗在了一起。
  “欸——白牙姐姐，你和杀生丸少爷是不是闹别扭了。”
  凑过来的人类孩子身上有说不上好闻的汗味。
  她不露痕迹地往一边侧身，躲开了那依偎的动作。
  “白牙姐姐……”
  眼睛里盛着迷惑的小姑娘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幼崽的本能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转瞬被眼前人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