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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看到喉结,看到嘴唇,看到眼睛。
  姜守言喝酒上脸,昏暗的沙发角落,各色各样的灯映在他脸上看不出来,但现在,头顶孤零零的白炽灯下,他很红。
  脸是红的,脖颈是红的,就连眼皮也是红的,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即使只是呼吸都仿佛带着不自知的欲望。
  程在野想到他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姜守言身后站了个男人,目光透过镜子死死盯住低头洗手的姜守言。
  他洗得很投入,一点也感受不到身后危险的视线,以及那双越来越近的手。
  酒吧的厕所肮脏,最适合盛放原始的欲望,酒精让人的智和情感趋近崩坏的临界,只剩不顾一切的释放和享受。
  程在野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冷冷道:“(滚。)”
  男人愠怒,猛地抬头,又在程在野山一样的阴影和视线里退缩,旋即无所谓耸肩,用英语道:“(没关系,让给你了。)”
  程在野很想给他一拳,但他更快地发现姜守言状态不对,即使近到这个程度他也什么都感知不到,只是低头不断洗手。
  程在野转身,摁下了开关。
  姜守言顿了很久才缓慢地抬起头来看他。
  程在野说:“姜守言,我送你回家吧。”
  程在野的喉结很性感。
  姜守言从酒吧出来,在迎面吹来的第一缕海风里想到的是这句话。
  他又跟着自己的思绪停下脚步回头,去看程在野的喉结。
  周围人来人来人往,他们好像静止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姜守言看到那块凸起的骨头随着吞咽的痕迹缓缓滑动,他才笑了笑。
  “和他们说了我们先走了吗?”姜守言抬头问。
  程在野:“说过了。”
  晚上的海风很凉,浪声也很响,程在野站在风口,头发被吹得微微拂动,却把姜守言严实地挡住了。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姜守言说,“我们随便走走吧。”
  姜守言转身走出了那片避风港,沿着笔直的棕榈树走向更开阔的地方。
  程在野几步跟上。
  他们没说话,却靠得很近,发梢偶尔会在风里缠绵在一起。
  周遭很安静,风声、浪声,和时不时经过,车轮压过马路的沙沙声。
  光影滑过眼尾,姜守言低头沿着小石子路往前走,他在想如果就这样一直向前走,会走到哪里呢?
  “姜守言,”程在野突然拍了他手臂一下,“看那边。”
  姜守言下意识看了过去。
  远方的天空黑得看不到尽头,他们左手边的海岸线,却有一道平直的暗红光芒,像是未散尽的余晖,遥挂在天际。
  “现在已经十点过了,”整座城市昏昏欲睡,但那截暗芒却像黎明前的曙光,那样明亮。“以前也会这样吗?”姜守言手撑在木质护栏上。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程在野转过身,笑着说,“托你的好运气。”
  好运气?姜守言缓缓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嘲讽,这个东西他从来没有过。
  大西洋的浪声一阵一阵从耳边呼啸而过,姜守言低下头,看见深黑的海水汹涌着撞向礁石,飞溅的浪花好像也把他的身体完全冲开了,他用手摸到了自己孤寂的灵魂,摸到了平静外表下不曾愈合的苦痛。
  酒精钻透了那道伤口,麻痹了他生的欲望。
  他想跳下去,随着洋流去哪儿都好。
  他想海水和江水一样冷吗?是会先感受到寒冷,还是会先觉得窒息?
  他好像真的醉了,动作和神情都很迟缓,在风里摇摇欲坠,他好像动了,又好像没有,他只觉得自己突然被拽了一下,视线就那么晃过海面、曙光,最后坠进程在野眼里。
  海风吹不透他,他依旧温热鲜活。
  “这里风很大,”他说,“我送你回家吧。”
  *
  姜守言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酒量并不好,晚上一杯接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又站在小路边吹了那么久的风。
  头就更晕,更痛了。
  “钥匙?”程在野单手环住他的肩,靠在门边问他。
  姜守言说:“裤子里。”
  他并没有要伸手去摸的意思,程在野无奈接着问:“左边还是右边?”
  姜守言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忘了。”
  程在野只能两个口袋都摸一下,左边的口袋没有,又伸手摸右边,手臂横在姜守言小腹前,动作间难免会有摩擦。
  等程在野终于把钥匙从裤兜里勾出来,就听见姜守言笑着问:“找了这么久,你是在占我便宜吗?”
  他们凑得那样近,说话的时候呼吸会错在一起。
  程在野连头都不敢抬,闷声开锁:“我没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守言进门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力道带得程在野往前趔跄了几步,他们就这样左脚绊右脚,一路绊到了沙发上。
  程在野一只手垫在姜守言脑后,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
  月光在彼此的眼里流淌,姜守言的眼睛很黑很亮。
  他就那样躺在程在野身下,嘴唇微微张着,呼吸间能看见齿后红润的舌尖。
  程在野突然觉得很热,他看见姜守言伸出手,指尖很轻地搭在他肩膀上,看见他垂了眸,抬起下巴一点点向他靠近。
  程在野看得发怔,却又清楚地知道这样做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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