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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为什么会应激?
  程在野走到客厅,摁开饮水机的按钮烧热水,又捡起姜守言扔到地上的被子,放到沙发上。
  沙发上放了个小枕头和堆成一团的薄被,程在野莫名有种直觉,姜守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睡在这里。
  为什么不愿意睡床?
  程在野紧皱着眉,虽然知道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踏进房间是很不礼貌的事,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周健曾经问过他,姜守言的创伤是什么,程在野一片茫然地说他不知道,但现在走过一间又一间房,他在最后一间看到了。
  程在野抿着唇角站在床尾,面前的墙上挂了一张遗像。
  相框里框着一个老人,老人正对着床,笑得非常和蔼。
  姜守言只吐出来点酸水,从胃到嗓子眼都一片灼痛,他跪在地上撑靠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偏头看到了玻璃门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姜守言撑起身,用水漱了口洗了脸。
  镜子里的姜守言脸色苍白,眼眶带着没消下去的红,他用毛巾擦了擦脸,转身扭开了反锁的开关。
  咔哒一声,姜守言没拉开门,而是重新靠回洗手台,站了会儿又觉得疲惫,顺着底下的橱柜,滑坐到了地上。
  程在野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的,卫生间空间不大,他叫停了程在野想往里进的脚步。
  “你先别进来吧。”
  程在野就停下脚步,在门口蹲了下来。
  姜守言看见了程在野微红的眼眶,片刻后他挪开视线,扫视了一圈,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觉得这个卫生间大吗?”
  程在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跟着很认真地看了一圈,大概就五平左右。
  程在野回:“不大。”
  姜守言笑着说:“所以我在这里烧了炭。”
  程在野瞳孔紧缩。
  姜守言好像看不到程在野眼神里的痛苦,仍然自顾自地说道:“祁舟应该没跟你说这些吧,他不是个多话的人,那是在我去里斯本的前几个月,刚开始烟很呛,那种一点点窒息的感觉其实挺痛苦的,所以我还喝了酒……”
  程在野突然冲了过来,紧紧抱着他,小声道:“够了够了……别说了,别说了。”
  姜守言盯着头顶的光圈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手上像是握了把没有刀柄的匕首,刀刃扎在他自己身上,也扎在了想要抱他的程在野身上。
  但他现在却并没有多少愧疚,他有点难受,也想让程在野跟着他一起难受。
  “哦对了,”姜守言机械地说,“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为什么要烧炭,是因为我外婆跳江了,她得了老年痴呆,她不要我了。”
  人是有情绪的动物,哪怕他说的再机械,眼泪还是会控制不住往下掉,声音还是会一点点带上哭腔。
  “我亲眼看到了她的尸体被捞上来,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尸体,”姜守言停顿了一下,压下了涌到喉口的哽咽,“第一次是我九岁那年,我妈吊死在了我面前。”
  “所以你才会随身带着那枚戒指,把遗像挂在墙上,让自己连睡觉都不能安稳吗?”
  姜守言愣了片刻,怔怔道:“你看到了啊……”
  程在野连呼吸都带了灼痛,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瞬间沙了下来:“姜守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第52章 长夜
  姜守言没说话,他在脑子里钝钝地咀嚼折磨这两个字,他有点听不明白。
  程在野把着他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想起重逢那天,姜守言靠坐在沙滩上,像一只安静趴在阳台上的猫。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程在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又垂下睫毛缓了一会儿,喉结很轻微地颤着。
  “姜守言,那几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怎么熬过来的?
  姜守言空茫地眨了眨眼,其实他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再睁开眼,看到的是祁舟那张脸。
  他脑袋还是空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仪器滴滴滴吵个不停,他有些不舒服地蹙起眉,祁舟伸手取下了血氧仪的指夹。
  祁舟什么都没问,只说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后面还有两到三个疗程的高压氧。
  姜守言不想住院也不想吸高压氧,他觉得没有必要。
  祁舟黑漆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叫了他的名字:“姜守言,你是我亲手抢救回来的。”
  姜守言垂下眼,没办法再多说一个字。
  或许是刚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圈,他那段时间的心情很平静,还和氧舱里的另一个病友成了搭子,偶尔会在楼底下的小花园里逛逛。
  后来病友出院了,再后来姜守言也出院了。
  但出院了高压氧也还没断,祁舟生怕他会变成傻子,摁着他吸够了三十天的氧,期间姜守言申请了签证,处了外婆的后事,捧着骨灰盒回了老家,埋在了后山的地里。
  这块地在他母亲死后就荒了,现在垒起了两块坟包。
  签证办下来那天刚好到六月,姜守言靠在病房的窗边看着晒到花园里的太阳。
  他因为一次突发性的晕厥又进了急诊,做了全套检查后只查出来了营养不良。
  身后传来脚步声,姜守言举着他的吊瓶回了头。
  祁舟今天调休,姜守言最近见多了穿着白大褂的祁舟,看着短袖长裤的他还有点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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