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车内沉默片刻,太子说:“有时,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殿下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随心而为。但,”俞梢云顿了顿,“殿下,言行举止是骗不了人的,您实在太关注裴文书了,只要是您身边的老人,迟早都会看出端倪。结子都……”
  “都如何?”
  “结子说,他说……”俞梢云清了清嗓子,小声说,“说裴文书好似要做太子妃,否则殿下怎么会让他一个暗卫首领去做盯梢的活计?您是担心太、裴文书的安危,也是怕裴文书在外头和别的野男人勾勾搭搭。”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黏糊的气声了。
  但太子还是听懂了,“他们私下如此议论我?”
  俞梢云赶紧解释说:“没有议论没有议论,是结子自己嘀嘀咕咕,叫卑职听见了。卑职可不是打小报告啊,就是想说……诶,您想啊,咱们这些人里,就结子和白唐是最不懂情啊爱啊的,现如今连结子都这么想了,那……裴文书呢?”
  太子眉尖微蹙。
  “咱们自己人倒是无妨,可裴文书多细致敏锐一人儿啊,要是这么下去,他真的不会怀疑您对他其实……”
  俞梢云点到为止,没敢说透。
  “东宫不是裴溪亭的归宿,而是他的囚笼。”太子说,“梢云,你不该劝我放他飞进来。”
  俞梢云说:“可裴文书喜欢的是您,不是‘太子’,他不是想要飞进东宫,是想飞到您身边。”
  “我就是太子。”太子微微歪头,突然笑了笑,“当然,有时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谁。”
  “裴文书分得清。”俞梢云说,“他看您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太子沉默良久,说:“所以他识人不清。”
  第56章 龇牙 裴亭:嗷——嗷——
  翌日傍晚, 裴溪亭随同自己的两位领导一同入宫,径直去了举办宴会的月华殿。
  殿内人头攒动,热闹至极, 在京六品及以上官员及三两家眷分座两列,裴溪亭站在末尾往上一看,认为坐在这里的人很舒服, 完全看不清高台, 可以自顾自地吃饱喝足。
  “瞅什么呢?”陆茫回头拉了裴溪亭一把, “咱俩沾光, 和游大人坐一起。”
  裴溪亭“诶”了一声, 和陆茫追上游踪的脚步,并没有注意到席间的裴家人都在看他。
  裴彦看着掠过自己,最后坐在游踪身后的裴溪亭, 心中情绪复杂至极,他在官场沉浮了大半辈子, 如今也就坐在五品的座席, 可裴溪亭一个没有品级的小文书, 竟然坐到了他前头。
  “见到父亲,竟然一眼不瞧, 不来行礼,实在无法无天。”汪氏沉声说。
  裴彦回过神来,说:“溪亭根本没有看见我们。”
  汪氏:“……”
  她压下不满,转头看向安安静静的裴清禾,说:“今日若非你二哥不在, 三哥以公职衙门的名义不能同席,你是没资格入宫赴宴的,因此你要抓住机会, 这席间都是官家子弟,你不嫁梅小侯爷,那便自己择一门好婚事。”
  裴清禾不以为意,更不以为然,面上却柔柔一笑,说:“谨记夫人教诲。”
  官员及家眷陆续到齐,最后内侍扬声,瞿皇后到了,由瞿家两姐妹陪着,太子带着宗鹭走在后头。
  裴溪亭的眼光穿过前方的人群,直勾勾地落在太子身上。这是他头一回见太子穿太子常服,紫袍玉带,高冠玉簪,霞姿月韵,说句世罕其俦不为过。
  “看呆了?”陆茫贼兮兮地问。
  游踪也瞧了一眼裴溪亭。
  裴溪亭完全舍不得说假话,“嗯”了一声,笑道:“看呆啦。”
  就在这时,太子的目光掠过人群,一眼落在他身上,裴溪亭一愣,却见太子已经收回了目光。这一眼如飞鸟掠湖,极轻极快,难以捕捉,湖面却有涟漪。
  三人落座,众人齐声跪拜行礼,内侍道:“平身,入座。”
  瞿皇后凤冠礼服,雍容华贵逼人,语气却十足温和。她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与群臣家眷共饮一杯,便让大家自己吃喝。
  粉裙花冠的舞姬踩着乐声入场,在台上衣袂飘扬,殿内觥筹交错,热闹至极。
  瞿皇后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目光停在左侧笼鹤司所在,恰好裴溪亭正看着高台的方向,她立刻笑着招了下手。
  裴溪亭一愣,坐在位置上没动,却见瞿皇后又招了下手,的确是朝着他。
  裴溪亭放下与前后左右都不相同的玛瑙杯,和前后左右都没有的石榴汁,起身绕出坐席,顺着左侧的阶梯上去了。
  一时间,目光攒动,各色各样,同时落在裴溪亭身上。
  裴溪亭今日一身彩绣香色长袍,头发用同系抹额穿束,人似焜耀宫灯下的一柄玉如意。
  瞿皇后笑着看他走上来,说:“这是你头一回参加宫宴吧?”
  裴溪亭说“是”,从前的“裴溪亭”是个社恐,莫说宫宴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让他去参加学院里的各种宴会活动都是为难他。
  “别紧张,就当是来吃饭。”瞿皇后拉着裴溪亭的胳膊,示意他凑近,却闻到裴溪亭脖颈间有淡淡的花蜜和红枣香。
  这香味悠远绵长,瞿皇后吸了下鼻子,瞥一眼一旁的太子,小声说:“今夜是我坐主位,没那么多规矩。”
  裴溪亭不敢也不会在人前蛐蛐太子,笑着说:“谢娘娘关心,我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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