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顾江雪:原来如此。
能挡下他的感知,这法器必然是个宝贝。
顾江雪先前把那三个弟子拖去的地方是个角落,基本是卡着百丈距离的边缘,找了个能掩盖视线的墙体。
直线距离不远,但走路还挺绕。
两人不急,这么慢慢走着,先前许多心惊波澜也跟着慢慢沉下来,化作各自藏在心头的念想。
他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那么巧,他们都正在想着对方。
眼看到了院子前,楼映台刚要推门,顾江雪脚步却倏地顿住。
他眉头一锁,沉声道:连雾可能出事了。
先前顾江雪那么干脆就放连雾离开,其实是悄悄让一只纸鹤跟上了他。
以连雾的修为不可能发现。
但现在那只纸鹤跟顾江雪的感知断开了。
两人对视:劫境有异!
第14章 顾江雪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夜已深,飞花城的热闹已经散尽,街巷幽幽,廊檐下的花灯被风轻轻一吹,随时都将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城郊一间庙宇内,连雾偏头吐出口血沫。
如今世上所有完好的神庙,都供奉着神都陷落后来到人间的最后一个神君,降春。
降春神君足下生莲,手持白玉拂尘,眉间一点朱砂,在庙宇昏暗摇晃的烛火中,无悲无喜注视着座下的凡尘。
连雾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而在他身边不远处,有四个连家弟子被缚住双手,吊在半空。
他们衣衫破损,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每个人脚下都积了一层黑垢,那是前几天落下的血,已经泛黑发臭。
四个人面若金纸双目紧闭,都只剩微弱的气息,吊着半条命。
连雾刚找过来时,目眦欲裂,一头就撞入别人的陷阱。
但察觉了也没用,因为就算早知有诈,他也必须进来救人。
连雾已经过了最惊惧的时刻,反而镇定了,他含着血抽气,紧紧盯住他跟前的人:没想到是你
面前人腰间素色的招文袋如故,昏黄烛火映出他的眉眼,斯文不再,冷漠晦暗。
连雾又咳了咳,念出他的名字:笛、照、月。
笛照月不是劫境里的幻影,他是活人。
只是在身上染了祟气,掩人耳目。
笛照月跟飞花城主曲庭槐一样,在偌大的世间不过是个小人物,他一介散修,籍籍无名。
可无名之辈也有他们的人生。
笛照月抬剑,抵在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连家弟子脖颈上:你再不开口,我就一个一个杀给你看。
连雾肝胆欲焚,拼命挣扎起来:你敢!
笛照月再没有书生模样:为什么不敢?
他扬高声音恨道:你们都敢违背契约私自入城,我杀你们,天经地义!
笛照月说着,胸口起伏,他原本温和的眉眼被凶厉填满,像一只被冒犯领地的野兽,随时能冲敌人扑出去。
你也是活人,连雾手被绳索勒出血,大喊,你也是前几天进来的吧,我看飞花城异状分明跟你有关!
一派胡言!
笛照月猛地抽剑回身,剑尖直指连雾:是你们,是连家人乱了阵法,害他成了邪祟!
两人喘着粗气,在灯影间怒目对峙,胸膛剧烈起伏。
顾江雪和楼映台就在此时赶到了。
玄衣内敛,月白似仙,他们没有掩饰脚步和气息,直接从屋顶破入,顾江雪越过莲座从神像前走来:大晚上的二位聊什么呢,让我们也听一听呗?
连雾见了他俩宛如救星,顿时激动得顾不上伤痛:二位救我连家人!
笛照月先是一惊,不明白自己在神庙前设下了阵法,这两人是怎么找过来的,但他很快镇静。
也好,笛照月道,本来也该让外人知道他们连家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
顾江雪扫过连家众人的惨状,没动,他不急,连雾就急了,他机灵,先朝最名门正派的人求救:楼少主!
楼少主却也不拔剑,只说:想我救人,先把事讲清。
顾江雪伸出根手指补充:发天道誓言,把连家这些年对飞花城所作所为都坦白,不准撒谎。
修道者不敢随便发誓,誓都是有因果报应的,更别提绝对会应验的天道誓言,但凡有半句虚假,小命就得当场交代。
就在连雾迟疑的功夫,笛照月直接将剑刺入一个弟子的肩膀,那人在昏迷中无意识抽搐,抖若筛糠。
别动他们,我说我说!
连雾再没了反抗的力气,颓然靠上身后的柱子,像被人抽走了骨头,脊背再直不起来。
我向天道发誓,我会把连家在飞花城做过的事都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天雷加身,万劫不复。
他颤抖着,嘴唇翕动好几次,才终于挤出了第一句:他们的确不是第一批入飞花城的连家人早在三年前,连家就派人来过了。
万事开头难,连雾本以为自己绝没有勇气跟外人提起,可一旦开了口子,后面的话便如洪水决堤,关不住了。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秘密揣在心口,本就让他昼夜难安,如今刀子落下,反而干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