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要叫救护车吗?”一旁的服务员又问。
  她将手搭在门上,回头的同时有些费力地捏住了门锁的旋转钮。
  “不用麻烦了,能治疗我的药就在这里。”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名樱千早顶着同事们黑洞洞的枪口,一手拎着收缴来的枪,强撑着露出与往常无异的笑容:“放松点,我已经解决了,没有人受伤。”
  等待了一整晚、之前还忙活了近一个月的搜一刑警们,顿时从她身边一拥而入,有几个年轻人甚至小声欢呼起来。她向外边走了几步,很快在走廊的一边站定。
  她的药果然在这里。
  “千早。”诸伏高明刚把枪收回枪套,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进入房间,而是走近她,眉头微蹙,“还好吗?”
  “当然啦,我不是说我不会输吗?”她歪头笑笑,“只是人质可能受到一点惊吓。”
  刚刚赶到的上原由衣急匆匆地跑到她面前,上下扫视了她一遍,确认她连衣服都没乱,才终于松了口气:“千早你一个人解决了?”
  “不是,还要多亏那位人质先生的配合……我应该可以下班了吧,我想回家换衣服。”
  话音刚落房间里就有人冒头,手里举着她喝完的玻璃瓶:“名樱警部,地上的玻璃瓶是……”
  她摆摆手:“那是违禁药物,里面应该还留有一点,带回去好好查一查。”
  至于瓶子里的药去了哪里,诸伏高明立刻就有了答案。然而身前的女孩在回答完问题后,就迫不及待地迈开腿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他立即跟了上去,并在楼道的拐角、电梯门前追上了她:“千早,你该不会——”
  回应他的是忽然扑进他怀中的柔软身体。
  “抱歉、果然只能撑到这里……”十几分钟前与他分别时还元气十足的后辈双手无力地扯着他的衣襟,全身颤抖着、几乎要从他的怀中滑落在地,“本来不想让前辈看到的,千早这么狼狈的样子……”
  这次是真的喝得太多了,都怪苏格兰只在旁边看着——名樱千早在心里无语凝噎。说不出像是醉酒还是没睡醒的感觉,倦意几乎要夺走意识,却无法闭上眼睛沉眠。
  精神睡了、身体还醒着,那会变成怎样的情况?
  实际上她并没有脱力到必须依靠身边的人来站住的地步,但为了避免留下当街昏倒、让全部同事都记住的悲惨黑历史,她决定先把自己托付出去,并且提前结束与药性的对抗。
  「绝对不要说多余的话」,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名樱千早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诸伏高明弯腰抱起已然失神的后辈,眉头紧皱。每每在术科训练时意气风发战无不胜的人,此刻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乖巧地靠着他的胸口,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复杂情绪里究竟是哪种占比更多。
  她离开房间时没拿外套,胸口垂下的丝巾也有些散开,他正犹豫着应该怎么做比较好,先前被挟持作人质的服务员忽然跑了过来,手里正拿着她的外套。
  遮挡着大部分面容的年轻男人将回收了窃听器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自己不该对那女人产生的恻隐之心。
  “她为了保护我,喝下了一整瓶致幻剂,”他压低声音开口,“等她醒来,请代我表达感谢。”
  抬起眼时,他与诸伏高明短暂地对视了一秒,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而他帮忙按下电梯后便匆忙调转方向跑下楼梯,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势头。
  “那个人,难道……千早?”
  正惊讶于刚刚见到的人惊人地熟悉,被他公主抱在怀里的女孩忽然有了动静,伸出双手自然地环上他的脖子,还软绵绵地、讨好似的蹭了蹭。
  “嗯,千早在哦。”她凑在他耳边小声回答。
  全身一震,诸伏高明瞳孔紧缩。
  “……有哪里不舒服吗?”他走进电梯,低声问道,声音微微地哑。
  “唔,胸口好闷,衣服好紧,”她说着扭动了一下身体,伸手就去拽胸前的衣料,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哪里都不舒服。”
  “——!千早,等一下、不要动、也不要拽衣服。”
  “那好吧。”怀里的人也不问为什么,就只是停下动作,又乖巧地缩了回来,重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千早听话。”
  诸伏高明脚步一顿,明明是寒风呼啸的冬夜,怀里、胸前的温度却忽然变得烫手起来。
  好在她是真的听话,一直到将她放进车里,都不说话也不动,只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忽闪着——不像是被药影响了神志,反倒像是智能退化回了儿时——直到他发动车之前,安抚地说出“这就带你去医院”。
  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原本安坐在座椅上的人忽然炸毛,小孩子闹脾气似的,揪住他的衣襟,一边拼命摇头一边连说好几遍“不去医院、不要不要不要”,说到后边声音又带上哭腔,一边“不要”着一边软软地捶着他的胸口——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他确实觉得有点可爱。
  可她展露出的恐惧是货真价实的,诸伏高明垂下眼睛,手便落在了她的头顶。
  “好,不去医院。”
  先带她回家,晚些时候拜托医生上门检查也好。
  身前的人猛地仰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眼角还露着点水光:“真的不去?”
  他点点头:“真的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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