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样的情形之下,能顾虑到女子的夫家,实在少之又少。
  她们这群人今日站在这里,瞧着是锦衣玉食喂养长大,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又有多少人会顾及她们所思所想,不过都是棋子。
  区别只有运气好些,盲婚哑嫁过去后,遇到个人品不错的夫君,勉强算得上幸福的棋子;和那些命运更惨,不但要下嫁,还要遇上三妻四妾,日日同侍妾通房恶婆婆缠斗的不幸棋子。
  不少人看人岑听南的目光,隐约已经带上担忧或是同情了。
  这宴席办得是好,可遇上温瑞瑞这样胡搅蛮缠的恶人,也算是倒霉。
  将她赶走,这宴席倒还能落个清净,如此巧思与雅致氛围,今日过后岑听南的名头算是能打响,可左相那边会不会受到刁难,引得夫妻二人不和实在不好说。
  可若将温瑞瑞留下……这宴席今日便真毁了,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什么好都没落得,反倒成为笑闻一桩。
  岑听南会怎么选呢?
  金家姑娘叹了口气,同身侧好友道:“这岑二姑娘,委实不该请温家那个来的。”
  众人都叹了起来,有些不愿烦事缠身的,已经远远走开,只等着这边闹起来就立刻离府。
  温瑞瑞双手环臂,听着纷纷议论得意不已,趾高气昂地问岑听南:“如何,怕了吗?”
  清风打着转儿地将桂花吹落。
  “一点杂事,怎么叫我等这样久。”顾砚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之外。
  他温声说着,迈向她的步履很轻,孤云一样路过桂花,肩头盛满金色,矜贵而出尘。
  岑听南被他扣着十指轻轻一拉,朝他靠近了几步。
  她心头扑通扑通跳起来,顾砚时怎么来了。
  被温瑞瑞那样一说,她本也有些迟疑的。她倒不是惧怕顾砚时责备她,她只是担忧若九王爷真掺和在里头,被她这样搅乱了局势。
  那便更要看不透了。
  可顾砚时竟然这会儿出现了。
  宴席上的事,他全都知道,全都看着!
  他知晓她的为难,她的担忧,所以这会儿出来了。
  岑听南心头一热,又一酸。
  她想撞进他怀里,可众目睽睽之下,又好似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似的。
  终究只弯了弯唇道:“没事,不过遇见只烦人的苍蝇。”
  顾砚时抬手,如玉指节间不知何时,藏了朵开得正好的桂花。
  他为她簪
  上,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眼神里,此刻满映着一人影子。
  那人有如玉的脸庞,秋水做的神骨,乌黑长发上更有他亲手为她簪上的花。
  “快将苍蝇赶走,我还在等夫人陪我赏桂。”他不徐不疾开口,声音里都藏着雪。
  顾砚时静静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神色平淡,眼里除了岑听南与满廊的桂花,再也没瞧见别人似的。
  王初霁捂着一团污遭的罗裙,突然垂眼笑了。
  她看见温瑞瑞嫉恨得快要癫狂的神色,被那眉目飒爽的侍女用剑指着一步步驱逐出府,挣扎着撕咬着好似一个泼妇。
  王初霁心头快慰极了。
  原来不可一世的郡主,也同她都一样。
  也有这样阴暗如过街老鼠的一朝。
  她看见一众贵女们捂着唇,交换眼神,眼里全是复杂。
  这些眼神王初霁再熟悉不过,不含杂质的艳羡,全然的嫉恨,和两者交织后涌上的向往。
  那都是她一寸寸体会过的心绪。
  岑听南是被老天宠着的人。
  她满心喜欢的男子,天神一样降临,却只看着岑听南,只为岑听南来。顾砚时同她的爹爹不一样,同许许多多人的爹爹都不一样,他在为岑听南出头,不顾永安侯府与九王爷可能到来的报复,不顾圣上是否震怒,甚至不顾是否牵连朝堂局势变化。
  他只是在为岑听南撑腰。
  眉目平静地做着许多女子此生都不敢肖想的事。
  “左相怎么会在此,今日不是要上朝么……”
  “我爹此刻怕也没下朝呢,左相为了岑家姑娘,竟然特意等在家中吗?”
  王初霁听着身边嘈杂议论,捂着眼,低低哭出声来。
  她同这样被爱着的人,有什么好争的呢。
  争不过的。
  第47章 桂花同载酒
  荷宴办得极好。
  温瑞瑞那样歇斯底里闹一场,成全的却都是岑听南的名声。
  若是从前上京城里只有岑听南的娇纵之名,如今再提起,却是人人都要赞一句‘玲珑心思’与她放眼上京城中都无双的貌美。
  怪道能得如此左相如此疼惜。
  来宴的女客们回去后一传十,十传百,将这二人传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爱侣。
  般配得紧,左相也宠得紧。
  他如何在宴上为岑听南簪花,看向岑听南的目光如何深情,对那温瑞瑞又是如何视若无睹,连街头小贩们都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上几句。
  就像是亲眼见着似的。
  过了三五日的,这传闻都传进宫里去。
  也传到了李璟湛耳朵里。
  李璟湛身侧有个小太监,消息惯来灵通,又最会学舌,被他带到瑶华宫中,活灵活现地给孟瑶光演了一遍。
  李璟湛阖掌大笑让人看赏,看着孟瑶光扬眉:“瑶光从前总是怪孤,说孤将自己不愿的事推给子言去做,如今你再看看呢?子言分明是动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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