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那一夜的战况何其惨烈!
尸山血海一路从皇宫延伸至城门,就连武侯伏诛的城墙处,那墙垛被不计其数的箭羽摧毁,至今没有进行修缮,以警示后人。
那夜翀昊宫燃起的火海,照亮了整座宫城。烟尘散去,最后只剩一片焦土,无不昭示着这场宫变的残忍和无情……
——
“走,快走!翀昊宫要倒了……”
“小姐?”
有甘霖浸润干涩的唇瓣,进而滋润杨书玉的喉间。梦中被人提来扑灭大火的水,不断浇在火海里却不起作用,似是转而变成点点甘霖,一滴滴的落入她的朱唇。
怪诞和不安感,陡然让杨书玉从梦中抽离出来。
她倏地真开眼,入眼竟是月芽端着茶壶看她,正试图用地漏的方式喂她喝水。
“小姐,你好像又梦魇了……”月芽怯生生地将茶壶放在床头,谨慎地垂眸看着床沿,暗示她什么。
杨书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登时她便慌乱地坐起来。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摇摇欲坠,却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牵握住她的小臂而稳住她的身子。
原来,高时明坐在她床尾,而杨书玉困于梦魇时,竟情不自禁地去紧紧牵握住他的手!
“翀昊宫为什么要倒了?”
高时明面色不显,也没有撤回手,只是悠悠地垂眸看着她:“你昨晚都梦见了什么?”
第65章 添茶 暗夜困兽,不该妄图朝阳。……
“我……”
两相对视, 杨书玉没来由地心虚和胆怯,她嗫喏半天,也不知从何解释。
以往她从不关心京都的传闻, 那些真实而又具体到细节的画面,她都不知缘何入梦。
甚至她不敢开口去试探或求证,怕被高时明怀疑自己重生一世的荒诞。
“我怎么会在床上。”杨书玉紧攥着被子,眼神闪躲, 偏头看向月芽那低垂的脑袋, “月芽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没让你进宫啊……”
月芽摸了摸鼻尖, 心虚而含糊道:“被拍花子绑来的,醒来就见着小姐了。”
高时明无声地笑了, 自然地抬手去拨弄杨书玉被冷汗打湿的额发。经年累月磨出的指腹薄茧,若有似无地擦过少女的肌肤, 传递而来的灼热感,让她本能地看向对方。
“其实,你有说梦话的习惯,刚刚是本王多余问一句。”
他有心逗弄杨书玉, 本不打算深究,却故意佯装一副了然的模样, 以诱对方胡思乱想。
“夏日炎炎, 将你的梦也点着了。现在时间还在早, 再睡会儿。”
说罢, 他兀自起身离去, 徒留杨书玉愣在原地,连他动作之亲昵也没留意到。
“小姐?”月芽伸手到杨书玉跟前挥了挥,“可是梦魇吓着小姐了?”
杨书玉讷讷地回神:“我当真有说梦话的习惯?刚才我都胡说了些什么?”
她秀眉微蹙,湿润的双眸直视月芽, 仍能看出她对梦境的后怕。
月芽努努嘴,边回忆着边去淘洗热帕子:“以前我值夜的时候,没听过小姐爱说梦话。”
她小心翼翼地为杨书玉擦汗,斟酌道:“但是小姐从闹洪灾开始,好像就没睡好过。”
“似是被梦魇困住了,夜晚入梦总会呓语……”
“我都说些什么?”杨书玉焦急地捉住她的手,不安的目光暴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担忧。
重生后每每入睡,她都会被困于前世梦魇。
若她呢喃与林自初的过去种种,最多是被人误会成她还没放下那段孽缘。可若是咆哮前世的灭门之痛,亦或是高时明年幼时的遭遇,她都不敢想外人听到后,会如何联想!
尤其是心思深沉,手段狠戾的高时明。
杨书玉后怕地抬手摸上脖颈,追问道:“那刚刚呢?”
“刚刚……”月芽愣了愣,似是想不通她的思维为何如此跳跃,“刚刚我站得远,听不清。”
“是王爷说小姐要喝水,我才敢近身伺候。”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尴尬地朝杨书玉傻笑。
从昏迷中醒来,意外见到杨书玉,她原是欣喜的。可高时明严肃地坐在床位守着,她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靠近。
胆大忠仆,她还是欠了些,仍担不起。
“罢了,梦嘛,真真假假的,谁又说得清?”杨书玉气恼地努努嘴,面上却并没有她话那般释然。
这句话更像是她在宽慰自己。
“建章呢?”
她掀被下床,随意地踏屐而走:“我进宫的这些日子,建章和秦伯肯定忙坏了吧?”
“小姐被太后接进宫那日,谢公子去找了杨大人,然后他就开始忙进忙出,不过我没听他说起都在忙些什么。”
月芽斟茶倒水,将茶杯送到杨书玉跟前:“昨日谢公子骑马出京,我便没再见过他了。”
“出京?”杨书玉撑着脑袋,亦是不解,“他出京做什么?不过宫墙阻隔,他留在京中也不见得有办法接我出去。”
“这宫墙可真高啊……”
月芽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屋顶,赞同道:“就是!在京都远不比我们江陵!”
“我也不喜欢京都。”杨书玉垂眸附和道,怀念起江陵无忧无虑的时光。
经此一遭,她算是切身体会过,什么叫山高皇帝远了。
在江陵,凭着杨府的根基,就无人会如此薄待杨书玉。可是在京都,在皇城,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江陵杨府位卑人轻,可任上位者搓圆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