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既然如此,汝宁疫病的时候,太子殿下为何没有第一时间给出这药引?”
那太医写方子的笔顿了顿。
六娘见他如此,瞧着他说,“大人不用紧张,我听闻传言,说太子和孟大人有了方子却迟迟不救汝宁,直到陛下南巡到汝宁,才不得已拿出方子救治。这传言……将太子殿下说成不顾百姓安危,阴谋算计之人。太子表哥是我的亲表哥,他救了汝宁的百姓,却没得好名,我也想为太子表哥肃清这传言。”
那太医顿了一下,一时也看不清六娘的意图,只六娘的那双眸却很是纯粹,便说,“太子殿下一时忘了有这方子,还是孟大人赶到胶州的时候,提起这方子,太子殿下才想起来。当时便立刻遣我来汝宁医治!
江城疫病的时候,太子殿下年幼,并不记得许多,忘了有这方子,也在常理之中……只没想到,竟至百姓误会。”
六娘握着手中的书简,半阖着眼眸,他说的话有遮掩,但她明白了始末。“原来是这样……”
按照时间推测,当时孟简之与顾家割席,她将孟叔给她留的东西交给孟简之后,孟简之才起身去胶州郡。
以去胶州的路程算,他最快也应该是到了胶州才得知汝宁起了疫病。
于是他听闻后,便向太子求情,不知什么缘故,太子竟被他说服了,这才命人赶往汝宁控制疫病……
所以,根本不存在,孟简之不向太子劝谏,眼看着汝宁陷落的可能性。因为他当时应该还没有赶回胶州。
相反,他不仅没有见死不救,甚至救了汝宁的百姓。
她手指划过手中的书页,她想起,她问他,汝宁的传言是真吗?他说,不是……
他说的是真的。
可他便眼看着这传言沸沸扬扬,却从不肯为自己辩解半句。
六娘垂眸,他从来都是这样。
六娘轻轻抿了下唇,翻过眼前书页。
她好像,可以告诉顾翁戎,他并没有看错人,孟简之从始至终都是为人端肃的,不知这会否让顾翁戎因他寒了的心,得到稍许安慰呢?
沈念在不远处,看着低垂着头,认真看着书的六娘,他知道她对当年疫情的事情这么上心,是因为太多曾经相熟的面孔一夜间消失了。
他回忆起,她说,若传言是真,她会把他当做仇人。
若她今天从太医口中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她大抵真会如仇人一般待他。
可她得到这样的答案,又会如何想他呢?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转圜。
她坐在那里,甚是平静,半阖的眼眸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大概……不会再为他有所波澜了。
听闻六娘要走,汝宁的县令,也过来向她送行。
“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请郡主带着。”是一个小锦盒,装着些锦缎和珠宝,六娘谢过让芷兰收着了。
“下官见郡主的车舆多有劳损,想来是旅途周折,伤了车辙,特意命人给郡主备了两架宽敞些的马车。”
六娘看着他准备的车舆,却比她从京都坐过来的还要华丽,她说,“县令有心了,我这车舆还能用。”
县令摇头,问道,“郡主此行回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不赶时辰,走陆路回京。”
“既是从陆路回京,沿途必然多用马车,有些地方不好走,山路曲折,下官的车舆适合走山路,会方便很多。”
六娘见他执意要送车马给她,而她带回京的东西不少,又有王二父女二人随行,她犹豫了下,便吩咐芷兰和沈念将车舆情况检查了一遍,将他们的东西都搬了上去。
一行人便向京都行去。
县令目送六娘远行的车马,直到渐渐看不见踪迹。
他回身向身边的小吏说,“献王爷到汝宁了?”
“正在县衙等着您呢。”小吏说。
县令慌忙赶到县衙,却见献王正在堂屋里坐着,随意地翻着案上的书简,县令慌忙上去请了个安。
献王问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照顾长宁郡主有功。”
“不辛苦,说到底长宁郡主不过是一个小女娘,除了贪玩些,没什么过分要求。”
“我看到了你的来信,上面说,她从汝宁带了一个人回京都。”
“正是,是这山上的樵夫,下官查了下,他的身份文书似乎有些问题,只恐是做过假的。”
献王饮了口茶,摇头笑笑,“看来长宁郡主想为她父亲翻案,是真的了。”
“一个小女娘,不足挂齿。”县令笑道。
“是啊,说到底,要不要为肖臣毅翻案,还是太后和皇帝的一句话。当年,我和老三设计杀了肖臣毅和献宁,母亲多恨啊,可她还是放过了我们,为的不是什么骨肉亲情,为的是要我替他守好这大周的江山。
如今,他们觉得江山稳了,就想卸磨杀驴,要向我和老三翻旧账了。
我这母亲一向偏心……心中只有皇帝和献宁,我们两个却不似她亲生!”
献王将茶盏放在桌上,举着自己被太后斩下手的右臂,虽过了多年,依旧记得当年的断掌之痛。
他愤恨地说,“母亲说我不念骨肉亲情?!他们又何尝不是?肖臣毅的大周律令推下去,我和老三还有立足之地?连个清闲富贵的王爷都不肯让我们做,要我们的兵,要我们的银子,还要了我儿子的命!肖臣毅要推行律令,得罪了无数皇亲贵族,想杀他的就只有我吗?如果皇帝不支持那律令,我何尝会和自己的妹妹妹夫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