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孟简之望了顾翁戎一眼,眉眼垂下来,撩袍缓缓跪在地上,沉声说,“学生曾经狂悖自大,目光短浅,不知轻重,妄言与恩师断绝关系,实乃学生终生憾事,学生此番来府中,也为向恩师认错,求恩师谅解学生曾经的冒失。”
说完,他深深俯身在地,叩首,久久未起,他那身长袍下摆浸染了昨夜的雨水。
顾翁戎却垂头有些丧气地说,“孟大人,万事皆有终了,你我师徒的缘分早尽了,此番你来,你我二人,只议你和六娘的正事。”
孟简之闻言,起身看向他,眸中深重了许多。
他敛眸,示意那亲兵将盒中的东西拿来,他跪在地上从缓缓打开长盒,却见里面是个荆条,他说,“老师有气,学生不敢不受,学生任凭老师教训,只要老师肯原谅学生,肯认下学生……”
他声音落在青砖上,沉重得几乎谦逊。
顾翁戎见他拿出这样东西,摇头说,“你如今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我一介白衣却有何资格教训你?孟大人起来吧。”
他望着他,“尊师重道乃为人做官之本。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陛下以孝道治天下,老师怎么会没有资格教训学生。”
顾翁戎看着他,默了半晌,叹口气,说,“孟大人说得是真心,我心知便可以了……”
孟简之却固执地垂眸举着手中的荆条说,“只愿老师消气,能认下学生。”
顾翁戎见他不肯起,知他是个偏执的性子。缓缓走上前来,抚摸了下他手中的荆条,又从他手中接过,叹口气,说,“简之,我一向视你为半子……”
“学生知道……”他望着顾翁戎说。
“你与我断绝关系,我并非不伤心,可我曾将女儿许配给你,你却曾让
她因为那件姻缘伤心。时过境迁,我却已经都不再计较。我今日打你一棒,不为过往,只为将来,只望你好好记得,日后不要慢待六娘半分!”
他俯身,在他脚前,说,“学生谨记,必善待六娘,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说着,顾翁戎真举起了手中的荆条,那荆条落在他肩上,浅浅得刮开衣料。
他受着,没有说半句。
顾翁戎回握着荆条,见着荆条似是不太寻常,说,“这荆条是从哪里来的?”
他受了力,直起身子说,“这荆条,学生向陛下请来的,陛下赐予老师,如尚方宝剑,若是日后学生有对不住六娘,对不住老师的地方,老师只管教训学生……亦可,教训百官,保老师平安。”
顾翁戎握着这荆条半晌,没料到,他送来的竟是尚方宝剑,顾翁戎怔了一下……
良久后,他又叹口气,回身看向他说,“既是御赐之物,你该早说……”
顾翁戎生怕亵渎,将那荆条妥帖收了,放在盒中。
他看着孟简之,说,“你二人如今心意相通,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无非千叮咛万嘱咐……简之,你要好好待六娘……”
孟简之应着,又俯首说,“学生将六娘瞧得比自己的生命重。”
顾翁戎叹口气,“起来吧,今日既是乞巧节,你们便也去外面玩,不必在这里耽误了,你的聘礼,我们收下,只待皇太后定的日子,你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孟简之又重重地向顾翁戎叩首,才起身,携着六娘出去了。
顾翁戎点点头,远远地便看着两个人行了出去,竟红了眼眶。
顾大娘说,“不过是市集上玩,你做这副样子干什么?”
顾翁戎拭了泪,说,“老了,如今我只看着六娘欢喜,便觉得感伤,只愿她岁岁如今朝了。”顾大娘亦叹口气,向两个人看过去。
今日乞巧节,外面人潮涌动,灯火阑珊。
六娘坐在车舆中说,“孟哥哥!我已许久没有和你逛过市集了,上次还是小时候,在汝宁的时候……”
他站住,望着她说,“倒也不是……六娘,你和沈念一起去过市集的,你忘了?”
她差点真得忘了,他就是沈念,她说,“怎么会忘呢,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却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六娘沉浸在这会儿的欢喜里,望着车外的盛景。
末了,他说,“六娘,前面有灯会,我给你扎了一个花灯,让他们放在灯会上,我带你去找找?”
“你给我扎的啊?”六娘望着他说。
他听见她言语中的欢喜,笑着轻轻点头。
他正准备下车舆,忽然间他握住她的腰,将她从车舆上抱了下来。
她的腰枝很细,早就褪了前两年圆润的肉,变得只在盈盈一握间。
可她腰间依旧很敏感,她感觉到他的大手的力道,被他忽地举起来,又放在地上,双脚离了地,心口也就忽地跟着猛跳。
他的动作是有点唐突的,闹得她心中惶惶。
她冻得鼻尖都有些红了,他拿了大氅过来,给她系在身上。
他看着她的华服,蹙了下眉,说,“穿得太少了,夜里凉。”
六娘说,“是不好看吗?芷兰给我挑得,挑了很久呢!”
他微微垂着头,咳了下,轻轻说了声,“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