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而我是在几分钟后才意识到哥谭开始下雨了的。
兜帽早就在掘土的时候掉了下去,于是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又顺着发丝划过我的额头,鼻梁,一路落进了潮湿的泥土里。那抹光洁的深棕色被水珠洗刷,在雷光中熠熠生辉。
而在工兵铲的反光中,我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色。
——真奇怪,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见的不是莉莉怀斯特。
毕竟她看起来和我没一点相似之处啊。
远处有灯光摇曳起来,大概是守墓人正在检查墓园里的状态。我爬出六尺深的坑洞,将挖出来的泥土重新盖回去——这可比掘土要快得多,没过多长时间,这片土壤就看不出来任何被二次挖掘的痕迹了。
那抹灯光越来越近,我懒得戴兜帽,干脆闪身躲进了附近的阴影里,向着墓园出口走去。
在这种鬼天气和时间中,墓园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所以当我走到出口,却发现一位鬓角花白的老人站在那里时,我还以为遇上新的精神病了。
打着伞的老人站得很直,还穿着一套利落的管家服,看上去很有那种说不出来的英国人的味道。
当我停下了脚步时,他将脸转向了我这边。
他没对一个大晚上拎着工兵铲,几缕发丝黏在脸上,明显进行过什么体力劳动的青少年说些什么,他只是用哀伤的表情看着我,眼角的皱纹间满是泥泞的水汽。
“今晚的雨很大,”老人的声音很温和,“拿一把伞走吧,孩子。”
“没必要,”我开口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厉害,“反正衣服早就湿了。”
也许是管家的老人摇了摇头,他缓步走了过来,将雨伞微微倾斜,于是雨水不再黏腻地滚过我的皮肤。
他将手中另一把未打开的伞朝我递了递。
“拿着吧。”老人垂下眼。
“……”我说,“韦恩呢?”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
这就是不能说的意思了。
“杰森陶德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说,“车间爆炸事故听起来可不是很有说服力,不是吗?”
“老爷还在调查……”这位经常被杰森提起的管家,阿尔弗雷德轻柔地说,“杰森少爷的离世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大的打击。”
我用力捏紧了工兵铲。
“我还记得他是怎么对陪审团,怎么对法官发誓的。”我说,“他说他爱杰森。”
“而我向您保证,他从未背弃过他立下的誓言。”阿尔弗雷德说,“我向您保证。”
他尽可能轻地想要揽过我的肩膀,但我退后了几步,重新回到了雨幕中。
刺目的白光闪过。
“不……你不需要保证,我也不是在怪你。”我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雨越下越大,我没再看阿尔弗雷德,当着他的面发射勾爪,跃进了漆黑的雨水中。
提姆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
他看了今天的新闻。杰森陶德的死是个冉冉升起的明星话题,有人疑惑于他为什么会死在埃塞俄比亚,有人认为他的死牵扯到了更多的东西,但对提姆来说,这简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噩耗。
……如果杰森死后,罗宾重回一米七八的身高,或者蝙蝠侠身边不再跟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影子,他就可以彻底确认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而初代罗宾是查德格雷森,二代罗宾是杰森陶德了。
……好没良心的辨认方式。
他又挪了挪屁股,有点焦虑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德雷克夫妇仍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旅游,不过他们还记得给自己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注意安全。
提姆已经很会应付自己的家长了,他故作乖巧地提起满分的试卷和全a的打分,学校最近举办的篮球比赛,和他蒸蒸日上的跆拳道训练——德雷克夫妇就喜欢听这些。
可在挂断电话后,提姆又回到了焦虑的情绪里。
他一焦虑就喜欢动脑,动着动着就容易偏离主题,跑到毫不相干的领域里去。
他想起了鼠女。
这位盗贼一开始并不起眼,从首次出场到获得正式代号用了她好几年的时间。在简单推测后,提姆觉得她不太像猫女——猫女有时候偷东西只是为了找乐子,但鼠女不是,她每次开偷都跟上班一样。
在被抓了几次,单方面地和她熟悉起来后,提姆察觉到鼠女和罗宾的关系有点诡异。
他俩当然会互殴——他见过很多次了——但他想指出的不是这点,而是更微妙的情感。
某次鼠女拎着他在高楼之间飞跃时,刚好遇见了蝙蝠侠和罗宾殴打罪犯的现场,当罗宾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俏皮话,并给了某位抢劫犯一个过肩摔时,提姆发誓自己听见了鼠女的笑声。
那不是嘲讽,或是戏谑的笑声。
所以当时的提姆惊讶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鼠女灰色的眼睛,直到他被扔进了自家的花园里。
……也许他需要给鼠女的资料加上几行,提姆呸呸吐掉嘴里的花瓣,默默想着,他总感觉鼠女可能认识现实中的杰森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