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承泽手指敲着桌面,像个没骨头的小动物一样半趴着。
“那是自然,范闲这次出去,可是铁定的要和明家还有南边儿的势力杠上。他又素来胆大妄为,这京里想趁机弄死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不说他们了。”他一转口风,“今儿太子没为难你吧。”
薛瑚见他面上虽在笑着,但眼里显出几分狠厉,似乎一旦听到她说了「有」就要谋划着撕下太子身上一块肉似的,忙道:“没有,谁在意听他说话啊。倒是今天,长公主竟也回京了。”
李承泽注意力被转移,一怔:“陛下不是把她赶出去了吗?”
薛瑚轻轻一笑:“她是太后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一生不回来呢。”
说着话,她一边观察着李承泽的表情,见他只是惊讶并未有其它神色,放下了心。
开春后不久,庆帝把老二的禁足放宽了。除去不容他参与朝政和进宫外,他出门是没什么问题。
可他也不是那种在府里坐不下去的人,出去说不得还得招惹麻烦,便一直呆在府里。还是到了五月,禁足到了尾声才来了兴致,邀约薛瑚一道去流晶河坐画舫游湖。
五月天气已经算得炎热,因着庆国在南边,感官上热得更早些。薛瑚喜欢锦缎和丝绸,对宫中女眷流行的纱制宫裙一向不怎么感冒。但耐不住画舫上冰块不如皇子府多,为防止把自己捂死,便也穿了条淡绿的夏裳,领口微微开得低了些,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脯,黑发间的翡翠露珠簪子碧色欲滴,水头极佳。
李承泽和她站在船头,看两岸杨柳成荫,碧水蓝天,野鸭游浮。
他深吸一口气,只感到了空气中的闷热潮湿。
薛瑚站在一边,看他面容前所未有地安宁淡泊,隐隐有些十三岁之前的影子。
她说:“这世间美好风景无数,四季都有可留恋之物。这六个月来看,便是不费心去管政事,也未必就无事可做。我听说范闲在东海九死一生,如今和明家斗得你死我活的,婉儿都憔悴了好多。这样的日子,也是该的吗?”
李承泽平静道:“我已决定要放弃与太子继续斗下去了。姑姑在撮合我们兄弟和好,我已经答应了她,就此认输。”
薛瑚怔怔地看着他,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李承泽嘴角漏出一抹笑意。
“太好了!”她回过神来,略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我,我没想到……为什么突然就?”
“大抵是这次惨败让我心灰意冷了。我突然觉得争也没什么意思,兄弟间闹得要死要活更不应该。此后我就一心辅佐太子,好好做一个王爷,与你共看这四季好景,怎么样?”
她能说什么呢?除了眼眶微红地哽咽着说「好」以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26章 疯魔
◎孕事◎
长公主如今住在皇宫别院里,之前短暂失势,她如今也不敢再向从前一般嚣张行事。就连太子的面都不敢轻易再见,只是如今此举倒不是刻意折磨太子,只是怕引起庆帝怀疑,去调查她和太子之间的事。
没错,如今长公主又改了主意。先前她在老二和太子之间左右下注。但实质上是更属意城府深沉的老二的,对太子不如说顺手招揽罢了。只是如今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了陈萍萍的计,又决定要和太子重修于好,更是趁着如今李承泽落难的机会劝说他们兄弟和好。
太子耳根子软,再加上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听到从此后老二不再是对手的话。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松了口气,当真就把李承泽当做了自己人来用。李云睿却对李承泽的心机有更多了解,对老二如此轻易答应她要他们兄弟和好的事始终抱有怀疑,不能就此放心。所以近些日子更是时常好言拉拢老二,真个做了个体贴温柔的好姑姑。
不过如她这样位高权重了大半生的人,一向自得,不会觉得自己能被老二一个年轻小辈骗了,只怕还觉得自己能信手将兄弟两人玩弄于股掌,予生予死,被当作倚靠。
今日她派人截下了下朝的二皇子,冒险来找他谈话,也是因为实在被逼急了。
把内库还给范闲已然动摇了长公主手中的筹码,只是她掌握内库这么多年,凭借的自然不仅仅是那些生意,更多的人脉关系是范闲短时间内无法从她手上抢走的。明家是她掌握内库的一根绳子。明家若在,即便内库归了范闲也足以把他架空;明家若亡,那内库就是真的没了。范闲大概也知道中间关系,不然不会一下江南就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下手。
她如今已经被贬低到这般地步,在京都都如窝藏的老鼠一般不敢见光。若说她对庆帝的爱意素来有十分,那如今恨意便已弥漫到了九分。
长公主素来就不能以常理忖之。当她爱一个人时,她可能是掏心掏肺的,为人死都心甘情愿。但当她得不到的时候,她就情愿去毁灭了。把得不到的东西碾进尘土里去,踩进地狱不得超生,才对得起她李云睿喜欢一场。
叶轻眉就是如此。而庆帝,她实在太爱他了,他也实在太强大了。她畏惧着他、又飞蛾一般地渴慕着他。李云睿享受这种作为爬虫仰视真龙的感觉。所以她不想摧毁庆帝,但如今真龙要把她踢到一边踩死了,那种让她目眩神迷的暧昧已经彻底消失在他们兄妹之间。叶轻眉的儿子出现了以后,他的目光果然就又死死地盯了回去。就像以前只会落在那个女人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