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塔那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看乌里尔的背包,能吃的东西应该也不多,就算她想多吃几天,那又能怎么办。
  乌里尔对她说:“跟着我,我让你顿顿都能吃饱饭。”
  说罢,乌里尔就径直向垃圾城深处走去,也不等待塔那托的回答。
  塔那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她明白对方不怕她的打劫,其实如果乌里尔稍微凶一点,她也就吓跑了。
  但他居然说,跟着他顿顿都能吃饱饭。
  塔那托禁不住诱惑,还是跟了上去。
  乌里尔塞给她一块小面包,算是奖励她选择跟上来。
  塔那托狼吞虎咽地吃光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新鲜,松软,香甜,带着浓浓的奶香,她将包装袋舔了又舔,依依不舍。
  原来外地人吃得这么好,原来外面的世界吃得这么好。
  乌里尔一路上问了她很多问题,关于尤托皮亚的,事无巨细。
  “你父母呢?”
  “没有爸爸,妈妈被人打死了。”
  “这里很多孩子都和你一样吗?”
  “孩子?哦,差不多。”十多岁还能叫孩子,塔那托不理解。
  “你和我弟弟一样大,我弟弟叫oliver,马上要准备考大学。”
  “你弟弟每天都能吃到这个小面包吗?”
  “能的。”乌里尔沉默了一下,又道,“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塔那托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
  “这都是联邦的错。”乌里尔叹息。
  “联邦是什么东西?”塔那托完全没听说过,她的认知里只有尤托皮亚人以及坦布人。
  “你到垃圾城来干什么?如果是想买信息素的话那你就走错地方了,要去上帝城才行。”塔那托看在小面包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为乌里尔指点迷津。
  “我来纠正这个错误,我希望你们可以和我弟弟一样,每天都吃上小面包。”乌里尔坦诚道。
  塔那托突然停住脚步,她望着乌里尔怔了很久,突然凶巴巴道:“别开玩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坦布人不会施舍给我们小面包!”
  乌里尔没有争辩,他不是一个喜欢空谈的人,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尤托皮亚人来说,梦想,野心,自由,觉醒,这些字眼都是高高在上不切实际的纸上谈兵。
  想要唤起一个民族的勇气,不能只靠嘴。
  乌里尔转回身,揉了揉像狮子鬃毛一样的头发:“我能看看你平时吃的东西吗?”
  塔那托警惕地盯着他:“我没有吃的,要现找。”
  乌里尔:“我陪你一起找。”
  塔那托:“你都有小面包吃了,我们吃的绝对没有那个好。”
  乌里尔:“带我看看吧,孩子。”
  塔那托又被这句孩子击中了。
  在尤托皮亚,女人们在她这个年龄都有下一代了,根本不能被称为孩子,可这个大胡子居然一直这么叫她。
  这让很早就失去了母亲的塔那托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带着乌里尔去了自己区的垃圾堆,有一些人正在垃圾里面翻找,今天新的垃圾还没有从上面掉下来,堆积在这里的都是昨天剩下的。
  苍蝇铺天盖地,伸手一抓都能掐死一把,但塔那托浑然不觉地走进垃圾堆里,在腐臭肮脏的垃圾里翻找起来。
  “我就是在这里找吃的,今天不巧,都被人捡完了,不然我才不会出去冒险,你——”
  她刚想说你看看就得了,但一转头,却发现乌里尔也一头扎进垃圾堆里翻找了起来。
  塔那托僵住不动。
  乌里尔虽然风尘仆仆,裤腿挂满淤沙,但看得出来,他的衣服是很好的,他整个人是干净的。
  可他就这样毫无障碍地扑到垃圾里,和她一样卖力。
  塔那托心情有些微妙,因为她从小就被教导尤托皮亚人是低等的,卑微的,是和牲畜差不多的种族。
  坦布人歧视鄙夷他们,外地人也对这里避而远之。
  其实塔那托不知道,她初见乌里尔的那种心情,叫作自卑,无论是装凶还是警惕,都是她的保护膜,她不认为自己和乌里尔是平等的人。
  “啊找到了,一条过期咖啡。”乌里尔自得其乐,哈哈大笑。
  他直接站在垃圾堆里,挥走碍眼的苍蝇,用脏兮兮的手撕开包装袋,仰头倒了半管在嘴里。
  嚼了嚼吞下去,他把另半管递给塔那托:“喏,小孩子少吃点咖啡粉。”
  “这苦巴巴的东西我们——”塔那托刚想说这苦巴巴的东西没人咽得下去,但话到一半,她将后半截舍去了。
  塔那托接过咖啡粉,仰头英勇地灌进了自己嘴里。
  很苦很干很难吃,简直比嗖酸葡萄还难吃,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但因为乌里尔没有嫌弃她的家乡,所以她也没有嫌弃乌里尔吃剩这半条毒药。
  好不容易吞下去后,她突然张开挂满咖啡粉的嘴笑了。
  “你们外地人真怪。”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平等的尊重。
  第202章
  塔那托和乌里尔是两个倒霉蛋。
  本以为一条黑咖啡粉只是开局,没想到在垃圾堆里刨到太阳下山,他们也没翻出其他食物。
  “啊!”塔那托沮丧地仰躺在自己家简陋的树皮棚前,饥饿地捂着肚子。
  乌里尔把背包甩在一边,两只手都挖得黑黢黢,也跟着躺在了垃圾遍地的草坪:“唉。”
  塔那托扫了一眼乌里尔的包,目光中露出垂涎和贪念,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克制住了冲动:“你叹什么气,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
  “不能啊,我要待一阵子。”乌里尔似乎对塔那托一点防备也没有,他闭着眼睛将双手搭在肚子上,肚皮明显扁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待一阵子?”塔那托抬起脑袋,疑惑道。
  她虽然这么问了,但心里却是开心的,这个外地人不招人讨厌,还有小面包,她希望他留得久一点。
  “我说了我要纠正那个错误啊,让你们都吃上小面包啊。”乌里尔理所当然道。
  “疯子。”塔那托吐槽道,这话对他们尤托皮亚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敢这么认真的。
  “哈哈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我的学生也这么说。”乌里尔非但没生气,反而很开怀。
  “学生?”塔那托用胳膊支起身子,眼前一亮,“你是老师吗?”
  尤托皮亚不是没有老师的,那些在地下层打工的混血尤托皮亚人如果年迈了,干不动活了,就会被赶到垃圾城,他们为了生计而当老师,把自己在上帝城中看到的听到的教给垃圾城的孩子。
  或许是对上帝城的向往,让这些孩子非常喜欢那些课程,对错,真假都不重要,孩子总是对未知充满渴望。
  塔那托也是如此,她会想象上帝城是什么样,会想象尤托皮亚以外是什么样,会想象大海的对岸是否有仙境。
  “我是老师啊。”乌里尔骄傲地承认,他睁开眼睛,看到塔那托眼里那无法掩饰的渴望,朗声笑道,“成为我的学生可是很难的,要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要看得见个体的悲苦,要有足够的共情能力,要勇于挑战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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