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准确的说,是扶住了。
  最后两百米毫无保留的冲刺对体力的消耗很大。朝笙压住了那点脱力感,将手按在了江暮白的胳膊上。
  手上都是汗,掌心也发热。
  江暮白任朝笙扶着。
  “恭喜。”他声音带着笑,真心实意的祝贺她。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跑道上的身影。
  阳光底下,她好像也发着光。
  他年少的目光从来都安静,惟有心跳声却如雷。
  江暮白的另一只手递过一瓶水来,是冰过的柚子绿茶。
  朝笙慢慢平复着呼吸,拧开了绿色的瓶盖。
  清爽冰凉的饮料喝进去,才感觉失去的力气又都回来了。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一班的人没想到朝笙真跑了第一,在江暮白扶住她后都围了过来。
  许或开心得不行:“我光辉的政绩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中运动会是积分制,前三名的班级还有奖品。但是一班因为人手不足,基本每次运动会都处于吊车尾的状态。
  今年开门红。
  多拿几个第一,虽然前三不敢奢望,应该不至于吊车尾。
  思及此处,许或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个八百米。
  江暮白垂眸,眼里带着细细碎碎的笑意,看着朝笙慢慢站直了身体。
  许或同学在这一刻忽然学会了读空气,他把眼神转向孟荀。
  “小天王,铅球拿个前三。”
  孟荀十分愤怒:“这种分享胜利喜悦的时候,你还要push我吗?”
  朝笙听到了他俩的话,差点被柚子绿茶呛到。
  她笑眯眯地看向江暮白:“现在压力给到你了,同桌。”
  “哦。”江暮白慢慢的应了一声,而后问道,“等会你来看吗?”
  她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倦意:“看看我在终点要不要排队。”
  “不会。”江暮白却很笃定。
  朝笙看着他清隽温和的五官,轻轻笑了声:“那可不一定。”
  身旁响起几声故意的咳嗽。
  朝笙转过脸去,看到了乌泱泱一大群人。
  霍昀站在那,身后,他的朋友们挤眉弄眼,一脸八卦的看向朝笙。
  “有话直说啊。”朝笙睨他们一眼,这群人和她熟,乐呵呵地走过来了。
  “牛x,朝姐!”
  她天青色的裙摆近看,精致更胜在看台上匆匆的几眼。
  霍昀的手收在兜里,无意识的蜷起又松开,最后开口说话的声音漫不经心:“跑那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狗撵着追。”
  身旁的人推他。
  “瞅瞅咱朝姐这一身。懂点修辞,昀哥。”
  霍昀神情自然,是他惯常有的懒散。
  他望向了朝笙。
  她出了点薄汗,妆容却没花,黑色的发丝贴在她微红的脸颊。
  从没觉得,她的眼睛会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湿漉漉的,柔软的。
  身旁的朋友还在聒噪,绞尽脑汁想修辞,最后大声道:“逃婚的公主!就这架势。”
  那点柔软很快化作锋芒,朝笙笑骂了句“傻x”,对面的人也都不恼,却招了招手,想要朝笙过来些。
  江暮白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先去签到处。”
  他没再看霍昀,男子八百米的广播已经响起。
  朝笙点点头,转过了身去。
  等朝笙走近了,有人压低了声音问,讳莫如深:“在谈?和好学生。”
  朝笙白这人一眼:“没有。”
  “别骗我们啊,就您这换班的阵仗,就刚刚开幕式那会儿,我们可都看到了。”
  “也不用拿好好学习来说。”
  霍昀没说话,垂着眼看向她。
  她走到他们之中,嬉笑怒骂,漫不经心,他才觉得她依然在他身边。
  朝笙眉梢微扬:“那话都让你们说了。”
  “不过,就差不多那个意思吧。”她随口敷衍。
  “你就说哥们懂不懂你。”男生却以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得意洋洋。
  “可以啊,闻朝笙。”霍昀嗤笑一声,“别这次又三天就扔,然后找我喝酒。”
  他的声音太散漫。
  可就在刚刚,他退开了那几步,看着那个好学生接住了她,然后上空的礼花筒炸开金色的、粉色的纸礼花,她撑着好学生的手臂笑。
  然后他感到那股压下的不安又升起——直到她走到他们这儿来,还是那副游戏人生的模样。
  朝笙听到他的话,摆了摆手:“我改过自新了好吧。”
  “你最好是。”霍昀不以为意。
  后背已经湿汗涔涔,朝笙现在只想赶紧去更衣室把衣服换掉。
  “先不说了,我们班过会还有别的比赛。”
  “行。”他们笑嘻嘻地,“我们也要去看体操了。”
  “去看夏明星就直说。”朝笙无语。
  霍昀看她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身后的朋友们勾住他的脖子:“走走走,前方线人说马上就到夏若琦了。”
  朝笙挥挥手,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过了身。
  霍昀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也许兼而有之。
  他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又忍不住想起礼花纷纷而落时,江暮白伸出来的那只手。
  那只手比之钢琴家的,甚至更好看。
  尽管这么评价一个同性让霍·钢铁直男·昀有点儿不自在。
  而他的手最终垂下,插进兜里,再没有伸出来过。
  耳旁,他们又讨论起了夏若琦,霍昀提不起兴趣。
  只是想,要如何,当他伸出手时,朝笙会把手也落在他的掌心。
  不必以朋友的名义。
  第130章 校霸与学霸(36)
  一中是分两期规划的,先修建的运动场。运动场最西边,卫生间和更衣室都放在了这里。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就算重新粉刷了一次,也显得不怎么上档次,校长干脆叫校工在这儿种了好些竹子,直接遮住了卫生间和更衣室,试图营造点自然的意境。
  竹子抽节快,没几年密密麻麻地长满在更衣室外围,风一吹,青叶簌簌,天气不好时便觉得阴森——这下就更没人愿意来这边了。
  第二期规划的体育馆要大得多,更衣室也设计得很好,大家上体育课都更乐意去那边换衣服。
  八百米从签到到比赛开始只有十来分钟,去体育馆那边换衣服就来不及了。
  她从看台那提着衣服,溜溜达达往西边的更衣室去。
  有同学叫住她:“朝姐,那边好久没人去啦,怪吓人的。”
  朝笙表示她是唯物主义战士。
  果然越往西边走,人就越少。
  大家都在运动场和体育馆。
  运动场的边缘,几道矩形的石板错开平排,尽头青竹丛生,密植高秀,更衣室的小平房就掩映在这儿。
  太阳惯常晒不到这儿,惟有秋风常至,吹叶婆娑。
  朝笙默然一瞬——
  还确实挺阴森的。
  她也没当回事,站在更衣室门口。努力辨别着门上已经有点模糊的性别标识。
  她现在有点担心这儿是不是完全荒废,连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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