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或许,他也是会不甘心的。
  洞口被完全盖住,张海棠闭上眼睛,在不会消失剧痛中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感觉自己像个架在火炉上的高压锅,气压到达临界,血液都在沸腾。
  她无数次以为下一秒就会迎来死亡,但每一次她都挺住了。
  疼痛中,呼吸变得绵长,时间无比缓慢,好像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洞口重新被打开,张起灵黑瞎子拖着两个大袋子进来,袋子像才泥水里捞出来似的,沾着各种草屑和泥巴。
  三人打扮猎奇程度连黑瞎子都啧啧称奇。
  “人才啊,谁想出这么有偷感的打扮。”
  下来的刘丧,解雨臣,胖子三人只有解雨臣还清醒着,脸上套着简易头套,挖了三个洞,戴着防风眼镜,头套里面还戴着口罩,三人的泥巴雨衣被腐蚀的坑坑洼洼,如果身体是重灾区,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脸就好很多。
  张起灵各自在他们脖子上抹上血,避免被腐蚀的创口恶化,放了血他的脸色迅速白了下来,整个人殃殃的,和张海棠的脸色没什么两样。
  可能是解雨臣,张海棠戴着兜帽,只有这两个幸运儿保住了头发,就是像是刚做了套锡纸烫,发尾微微打着卷,其他人头发全被无情剃光抹血泥。
  黑瞎子挨个替他们涂抹上一层血泥,动作熟练得让人幻视烤猪皮摊主,下一秒就能典着大脸笑眯眯吆喝,客人你的的碳烤蜜汁猪皮好了。
  想象太过地狱,解雨臣及时住脑,先问先下来的人什么情况。
  “还没死。”黑瞎子心中感叹,得亏没伤着解雨臣的嗓子,不然吴邪非得被解雨臣喂上两斤老干妈。
  解雨臣观察了会儿吴邪,脸上裹着血泥也看不出情况,只能看出胸口微微起伏确定还活着,他把视线移向张海棠。他带了药物,刚才张起灵给她打了一针镇定,情况已经慢慢稳定。
  其余人也挨个打了消炎针,避免伤口感染发烧。
  张海棠的灼伤并不重,主要是失血过多,张起灵在替她清创,抹药,顺带更换衣物,衣服全是泥水和血,已经完全不能穿了,其他人都自觉背过身。
  打进去的镇痛剂开始产生效果,困意快速席卷大脑,可张海棠已经疼懵了,错把镇静剂的效果当成要gg的前戏,她把嘴里的布团用舌头顶出去,一掉出来嘴角就渗出不少来不及咽下的血水,血还没吐干净,她就断断续续的说。
  “……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往后你还有很长的……”
  张起灵看了她半晌,替她擦了擦下巴上的血,“你不会死,你也不用说这种话。”
  被他打断,张海棠一着急,舌头就捋不清,她实在太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张起灵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
  “我们不需要遗言,睡吧。”
  声音带着熟悉的不容置喙的口吻。张海棠本能的闭嘴,安静不再动弹,张起灵正想收回手,忽然感受掌心淌过温热的湿意。
  “想好了?”
  黑瞎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张起灵没有说话,安置好张海棠,他便靠在一边闭上眼睛休息。
  黑瞎子知道他放血后需要休息,没打扰他,自己靠着背包半躺下,陷入沉默,平日大大咧咧的人沉默下来其实挺唬人的。解雨臣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伤,坐到黑瞎子身边,良久,他看着对面两个已经睡过去的人,轻声说: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黑瞎子笑了下,反问道:“花儿爷听说过忒休斯之船吗?”
  “这个名字来自一个有名的悖论,一艘航行途中修修补补,不停更换零件的船,因为船不断更换零件,到最后还是不是忒休斯之船。”解雨臣转头看黑瞎子:“你在和我讨论哲学?”
  “我认为你会喜欢我这样的比喻方式。”
  墨镜遮挡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知道两艘忒休斯之船在海上意外相遇,会是什么结局吗。”这句话似乎在问,但解雨臣一直在沉默,他便自顾着说着:“无法避免的磨损,导致他们互相更换零件,从一颗钉子,一块木板,最后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们,而是彼此。”
  “从相遇开始,结局就已注定。”
  良久,解雨臣才轻轻的说。
  “要么同生,要么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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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出生开始我们每个人都是忒休斯之船,无法避免的就是学习与获得,遗忘与失去。这大概就是我们身为忒休斯之船的“磨损”。可是这种“磨损”对我来说是可怕的,我不想换掉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木板,我觉得完整才是真正的我。但这段文字出现的时候给了忒休斯之船的磨损赋予了新的意义,当两艘忒休斯之船相遇的时候,互换木板,虽然最后的不再是自己,但却真实的成为了彼此。
  忘记在哪里看见过,但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句话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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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海棠昏睡期间除了流体食物什么也咽不下,连鱼汤时不时吐出来,后来胖子先醒过来,顶替黑瞎子掌勺后,张起灵每次能喂完一整杯保温杯的鱼汤,黑瞎子严重怀疑是在侮辱他的厨艺,被胖子狠狠嘲笑他让他认清现实
  张海棠做了个梦,梦里被一只鲨鱼怼着屁股追,差点要被一口吞下前猛然惊醒,脚一抽,蹬中正在浅眠的张起灵小腹,再偏半寸,张家未来的希望从此熄灭。
  张海棠肚子先咕噜叫了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屋顶,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直到一勺饼干糊糊喂到嘴边,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给她喂饭的张起灵,下意识张嘴,一股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糊糊里混着鱼肉,水加的有点多,很稀,但好下咽。
  她没收回视线,张起灵也没有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很久。
  她想问那句话什么意思,又觉得对方肯定不会解释什么,还不如不问,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疼懵了,听岔了。
  主要张起灵表情不太好看,她没敢问,虽然他一直没有表情,但她就是能感觉到对方不高兴的情绪,平时是个0度帅哥,现在直降冰河世纪。
  如果没听错,她又能怎么样,痛哭流涕求这小祖宗别做傻事?笑话,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她是最清楚的,她说了也白说。
  头脑风暴了许久,张海棠发现自己想做,又能做到的,大概就给对方一个拥抱,再给一个么么哒
  她尝试动了下,身体跟截肢似的动弹不得,肌肉软绵发涨,除了脑袋还能转。
  哦,她现在只能用眼神视奸对方。
  就这样满腹怨念的盯着张起灵吃了小半碗,满嘴红烧排骨的调料包味,有了点力气,她使劲抬起手,在她的努力下手是抬起来了,就是抖得像癫痫,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一抖上半身跟着抖,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种感受和脚麻后踩到地上一个样,难受得她想打滚。
  “别动”
  张起灵按住她,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似乎在摸有没有发烧,继续给她喂糊糊鱼粥。
  你小汁什么意思?以为姐充满爱的眼神是在发癫吗?
  张海棠撇开脸,故意赌气:“躺着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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