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附近住民们知道这个消息都很兴奋,他们下山的时候刚好遇到一群人上来。
他们是本地区组织的人,负责处理好包括各方手续、卫生安全等在内的全部流程。野猪被出售后,北信介会收到一份酬金。
好几个年长者连连拍着北信介的背,不断称赞他。一发就打中野猪,还是在雾天,简直是奇迹。
“我也没想到会打中。”北信介只回道:“运而已。”
米仓枝夏低头看到阿豆望着远处,似乎若有所思。他说的运,是好运还是厄运?
北信介的计划没被打乱,下山后正好到了时间,他和米仓枝夏去了离住处有段距离的棚子。
公猪的主人也来了,是米仓枝夏昨日去拜访过的一家,见到她,那人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北信介,似乎是在问她在场会不会有问题。
隔着围栏和一段距离,米仓枝夏没听见北信介说什么,但对方也没多说。
她站在围栏外观看了给猪配种的全程,实况比在纪录片里看的要生动,就像通过屏幕看到的舞台和现场的舞台也有着天壤之别。
晚上的时候,北信介竟还做了炸猪排。
米仓枝夏盯着盘子:“这是猪肉吧?”
“恩。”
“怎么能吃下去?”她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吃不下?”
“……今天我可是看到一只野猪死在面前,而且看到家猪配种,想到之后生下来的小猪长大后也会死,根本成了一个循环圈,对肉类的爱就消失了。”
她果然思考了很多。他已经能认出米仓枝夏思索时的神情了。
“也有素食的人,但大多是考虑到健康,不是道德。”北信介坐到了她面前:“但我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靠杂食才能生存,那就带着感恩接收这一切。不然平常的‘我开动了’,你都是对谁说的?”
米仓枝夏被问愣了。对谁说的?只是礼仪的需要而已。
可是听了这些话,她心里刚拧巴成的结似乎打开了些。
“我知道你是真的在为它难过。但思考生命、死亡和命运之类的主题,也需要适可而止。”北信介定定地看着她:“吃饭吧。”
“……也是。”
在短暂沉默后,两人同时合掌,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开动了。”
第一次带上感谢的心情,享用延续我们生命的存在。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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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都是开心的事~
尽情地做着美梦~
现在立刻穿上漂亮衣服~
去寻找朋友们吧~”*
米仓枝夏哼着歌儿,换下衣服,放进洗衣袋里,进了浴室。
爬山散步,吃饱喝足,没有唠叨声,也没有烦恼,这就是伊甸园!
花洒水流淌过身上,她继续唱道:
“沿着青空而去的坡道~
那个急匆匆跑着的孩子是谁~
找到了以往的宝物~
剪下的时间一隅~
傍晚的——嘶——”*
将要进入高音,米仓枝夏的声音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吃痛声。
——她的左手手心上起了一粒粒小的水泡。
刚回时大概又饿又累,洗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淋了水才觉得疼。像是被什么生物爬过后的过敏症状。
除此之外,她的手指还被划伤了。
人有时后知后觉,也不清楚在哪里受了伤,不注意到时没事,一将心思放在上面,整只手都觉得又疼又痒。
米仓枝夏张开左手,手心朝上,要放进装了温水的盆子里,想看看有没有缓解效果。
在她整个手掌浸润进水中的一瞬,手心就和被火烧似发烫。
她差点儿大声叫出来,但脑袋确实开始发晕了。
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弄到的,不,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滑下坡的时候虽然按在树上,但树身有绿叶遮挡,应该没摸着不妙的东西才对,怎么就成了独臂人……
欢快的心情被消减了一半,但觉得这伤应该很快就会好。洗漱出来,北信介坐在客厅。
“枝夏。”他叫道。
今天的大事解决了,他开始思索米仓枝夏说他“和(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的意思。
还要和她说一声,他把盘子换了个地方放。
米仓枝夏被叫出,差点儿就要伸出手贴到北信介眼前,让他看看情况。
但对上北信介认真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要是说了,北信介肯定会责怪她,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不让她再去山上。
在歌剧团里,如果有人临时受伤时不能演出,会由替补登上舞台。对于遗憾无法登场的人,大家虽会安慰对方、说着要好好休养,却难免多少会有责怪这人影响演出。
在家里更是如此。她和姐姐差七岁,在她读中学时,姐姐已经开始工作了。有一次姐姐扭到脚,没法去参加一个重大会议,父亲劈头盖垫就是一顿骂,看得米仓枝夏心惊胆颤。
总之,受伤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好事,能隐瞒最好隐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说不定睡一觉就好。没好的话,晚些告诉北信介也来得及。
眼看北信介起身朝她走来,米仓枝夏立刻挺直了身体,双手虚虚交叠,放在腹前。
“今天多谢了,”她略微低头,“我这就准备歇息,请您也早点睡。晚安。”
面对突如其来的最高级敬语,北信介一时愣在原地。他还没说什么,米仓枝夏已往后退去,虽踩着小步,速度却堪比竞走选手。
北信介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过转角,紧接着响起关门声,动静不小。
“有这么累?”北信介喃喃道。
还是说不想和他说话?理由是什么,拒绝她洗碗?
北信介思索着原因,米仓枝夏已火速冲进房间。关好门后,她贴在墙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心的灼伤感愈发严重。她好似握着一整团火,烫到她张开嘴想大叫,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疲劳会放大很多感受,至少米仓枝夏没觉得这是严重的伤,也就忍住了。
草草铺好被子,关灯缩进被子里,米仓枝夏将左手放在外面。
她于黑暗的房间中轻哼道:
“满满都是开心的事
尽情地做着美梦……”*
疲劳令人很快进入梦乡。
当晚,米仓枝夏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无敌可怕噩梦。
……
“快醒来,枝夏。枝夏!枝夏——!”
米仓枝夏睁开了眼睛,一双漂亮的蓝眼正盯着她看。
“凛……?”米仓枝夏打了个哈欠,要翻身再睡,身体却一下栽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地面上,却是软的。
她猛地清醒过来,挺起身子看去。
彩色房间遍布条条花纹,像是棒棒糖的颜色,吃进嘴里是一番甜蜜滋味,盯着看则眼花缭乱。
音乐声响起,苏萨号震耳欲聋,像一股从远处袭击的台风,要将人吹倒。
“凛,这里是——!”米仓枝夏看向远坂凛,却呆住了。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十岁上下,穿着白衣红裙,将手背在身后,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