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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之后谢逸夏才问了几句行刺案的细节。
  谢澜安手底下的人当然是真见了血,只是不是玄白。之前她选拔出一批精锐武士,又派人去打探骁骑右护军雷震的手底下,有哪些能人、擅使什么兵器、各有哪些出名招式,令她的武卫模仿。
  临时抱佛脚当然学不像,但只要有两三分,也唯有两三分形似露出来,对今晚这个局来说,才是恰到好处。
  肖浪能爬到这个位置,总不会是酒囊饭袋,他在反应过来后抽刀降贼,她的人着实挨了几刀,其中受伤最重的被刺伤肋下,“逃匿”后已和同伴转移到她事先备好的秘驿。
  这便是谢澜安在一开始便给他们交代清楚的:要把今晚当成一场生死厮杀的历练,只“杀”自己人,不动骁骑营,同时还要防备骁骑营的反攻。
  只要不死,她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
  次日,肖浪跪在长信宫冰冷的地上,冷汗浃背。
  谢澜安带着身后的贺宝姿,恭静地立在太后座榻旁边。
  谢澜安今日素面朝天,唇色微微苍白,往常意气风发独来独往的人,今日也破天荒带了武卫在身边。
  看来是受到了不小惊吓啊。庾太后镂金的义甲在扶手上轻扣,谢含灵是谢氏的家主,她能有何死敌?无非是近日替她筹谋北伐大计,动了朝中某些人的利益。
  所幸她未受伤。
  却听说伤了不少谢家的亲卫?
  太后威冷的目光射向地上的肖浪。他是自己派给谢含灵的,结果遇事骁骑营毫不出力,她脸面上过不去。
  哪怕为了安抚谢含灵,太后也得治了他,沉沉问:“你护主不利,该当何罪?”
  主子震怒,肖浪叩头不止。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敢替自己辩驳,回言道:“太后息怒,卑职自知未保护好直指大人,罪该万死。然关于那刺客的身份,卑职已有了些眉目……”
  谢澜安瞥眼看向他。
  连太后神情都一动,溱洧姑姑问道:“哦?你知是什么人主使?”
  肖浪道:“证据确凿不敢说,但卑职过后仔细回想当时情形,其中一个刺客所使刀法,有三分像骁骑营雷右使的一个手下,便是擅使□□的牙门将王巍。”
  他昨晚跪在谢府门前,心里一直在复盘这场刺杀,他与那个蒙面刺客过手了三招,很确定是王巍家传刀法的路子。
  刺客杀人要掩饰家学,所以那人出刀稍显凝涩,但还是不经意地泄露了二三分,被他捕捉到。
  太后闻言微怔,脸色更不好看了。
  肖浪和雷震都是在她手底下做事的人,当着谢含灵的面如此攀咬起来,岂不是她识人不清?
  溱洧姑姑是太后肚里的蛔虫,当即喝道:“休要胡乱攀扯,雷右使是骁骑营的人,有何理由刺杀谢直指?”
  肖浪连忙道:“太后娘娘,这正是卑职要向娘娘回禀的,臣曾无意发现雷震与散骑卫丹丘有所来往,还互赠过姬妾。”
  溱洧姑姑深吸一口气,那卫丹丘是御前散骑常侍……是皇帝的人啊。
  难道这场刺杀,与陛下有关?
  太后面沉如水,看了眼谢澜安,只见她安静地垂手在一旁,喜怒不愠,一副全听凭她裁决的模样。
  太后略一思忖,运气道:“召雷震入宫对质!”
  雷震正在大营里点卯,闻谕立即卸甲入宫。
  等听过肖浪莫须有的指摘,他目瞪口呆,一脸冤屈:“污蔑!这是肖左使污蔑卑职!太后娘娘请明鉴,昨夜卑职在黄雀楼吃酒啊,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肖浪道:“谁不知你雷震有储钱癖,家常一个大子儿都不舍得花,下个馆子都含糊,怎么会去黄雀楼如此奢靡之所,还偏偏选在昨日,如此反常?”
  雷震一噎,他自然不能在太后面前,说自己是向考功部侍郎行贿去的。
  他私底下也的确和卫丹丘有些来往,自古良禽择木而栖,他多观望观望宫中的风向,也是多给自己留条路。
  谁的身上都不清白,雷震却也不能坐以待毙,抬头反问道:“若是我主使,怎会派自己的属下,轻易被人认出?”
  庾太后皱眉沉吟,似有不决。
  谢澜安适时开口,“是了,据我侍卫回报,昨夜遇伏……怪得很,那些刺客用的兵器有所不同,有的冲着肖统领去,有的却冲向马车下杀招,难道里面还有第二拨人?”
  雷震一口老血差点吐出,谢直指轻飘飘一句话,不就坐实了刺客里头有一拨人是他的人吗?!
  可是当真和他无关啊!
  太后看着谢澜安:“你待如何?”
  谢澜安向地上二人看了一眼,揖手道:“回太后的话,虽然我的侍卫伤势惨重,其中一名近卫至今还昏迷不醒,然而二位护军所言,皆无实证,行刺案便请交予三司调查,余下的事……罢了吧。”
  庾太后有些意外:“罢了?”
  “是。”谢澜安义正辞严,“臣有太后娘娘庇佑,区区蟊贼,岂能吓住我为太后驱策之步伐?眼下北伐大计要紧,越是有人急了,越不能遂其心意,自乱阵脚。不若从轻发落这二位护军,免得事态扩大,造成人心惶惶。”
  太后沉思未语。谢澜安看着太后的神色,又道:“其实今日臣本打算向娘娘另言一事的,被这突来的变故打乱,倒险些忘了。”
  “哦?”太后好奇起来,还有比她自身性命更要紧之事?
  谢澜安目光瞥向肖雷两人,溱洧姑姑会意,命人带他二人下去待罪。谢澜安这才颔首道:
  “臣日前听闻,庾二小姐想在拨云堡建一个角抵场请太后观赏,主有事,下臣服其劳,便上了心。”
  她身后的贺宝姿震惊抬头。
  太后目光却是一沉,很快回想起,那日洛神与她说这话时,殿中只放了几个用久的宫娥内监——那么谢含灵是从何处知晓的?
  太后紧盯谢澜安的神色,谢澜安从容道:“后来臣又一想,角抵场虽好,只能乐在一时,不若借地立起一个士林馆,广纳贤人志士,开演武会来纵论北伐形势,称颂太后胸襟,以此鼓舞民心,岂不两全其美?
  “我便自作主张,今已取得了周堡主首肯,至于具体如何经办,含灵听从娘娘的旨意。”
  太后慢慢松开手心,她懂了。
  她自以为无隙可乘的长信宫,原来也有了吃里扒外的阿物。
  有人给谢含灵透露了风声,让她知道洛神那妮子对她有敌意,意在离间。
  能隐忍至深打探到她宫里动静的,又不愿她重用谢澜安这个臂膀的——太后目光幽深,她那坐在龙位上的好儿子,一不留神间,已经长大了啊。
  让肖浪跟着谢澜安,就是盯她,这整件事,他居然连半点风声都未察觉。
  谢澜安原本可以不说。
  她不主动提起,太后便依然被蒙在鼓里,可是谢澜安没有给自己留另投他主的后路,还是讲了出来。
  太后之前一直隐隐担心谢澜安太过聪明,聪明的人,不易忠心。
  直至此刻,她终于确认,这个女郎终归是出身于光明磊落的谢氏,对她还是忠心耿耿的。
  洛神终日想着玩闹,这些年给她惹了不少事端,谢含灵却能把同一件事化腐朽为神奇,为她赢得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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