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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只可惜那场大火后,鱼就死了。
  谢澜安搭腔,“是嘛。”
  眼梢轻瞟手脚不知往哪摆的小郎君,听着像形容贤妻良母。
  小扫帚的头顶轻轻按下一只手掌,胤奚说:“可以了。”
  他恢复了之前的从容静默,只是仍有些不敢直视谢澜安,伸手虚扶她直起身,趁这机会,将想送小扫帚入学的请求与女郎说了。
  说起来,他一直拘谨地不受谢府太多恩惠,但若认真计较,便是何羡来算也早已还不清了。
  但为这孩子,他还是跟女郎开了口。
  这对谢澜安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自然答应。她见小扫帚胸前衣襟上,挂着一张鲜黄三角纸符,定睛瞧了眼上头小字,是些吉祥话语。
  “我的字……难入女郎法眼。”胤奚注意到她目光所及。
  他不说,谢澜安还真没想到这是他写的,印象里仿佛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字。
  谢澜安收回视线随口说:“还成。”
  她不到十五岁便摘得书道一品的盛誉,再高妙的字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还成”,何况这般缺少名师指点,摹形不摹神的俗字。
  胤奚分明看出她的意兴阑珊,依旧笑了笑。
  “贵人出行,闲杂退避!”
  就在这时,长街的那头传来鸣驺开道之声。
  玩累了的谢小宝在乳母怀里昏昏将睡,忽被这声锣响惊醒,打了个吓嗝,哼唧起来。
  谢澜安皱眉转头,便见数匹轻骑当先开路,后面是一架八人抬彩幔敞窗车辇,画辇中怡然高坐的女子身着朱红织金藻纹裙,臂挽芙蓉纤帛,髻上珠钗六珈,妩媚多姿。
  在她车外,还有一名头戴红缨盔,长相阴柔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与她齐头并行。
  被驱赶的百姓仓惶地躲向两旁,有不满者低道:“好大阵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皇帝妃子出行。”
  “嘘,小声些,这庾家人可比皇帝妃子还厉害些呢……”
  来者正是庾氏兄妹。
  谢澜安淡漠地捻了捻指腹,心觉扫兴。
  胤奚后背发紧,在第一时间将小扫帚藏在身后。
  然而他们这群人的风姿个个不俗,又处灯下,就如鹤立鸡群。庾洛神辇到眼到,眼尖地发现了他们,一愣之下,冷笑命令停辇。
  “真巧啊,谢直指也来赏灯?”
  她不阴不阳地挑衅谢澜安,眼睛却死死盯在胤衰奴身上。
  这个人,因为不顺从她,曾被她的詹事骂作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听后狠狠赏了詹事两巴掌——她看中的人,纵使再倔再硬,岂能以此形容,来辱没她的眼光?
  所以她叫他小腊梅花儿,他不是要傲雪么,好啊,那她就着实把他扔进冰天雪地冻上一冻,看他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庾洛神第一不缺的是钱,其次便是时间,可是就在她猫捉老鼠乐在其中时,这枝腊梅花却被别人折走了。
  看他的风神容貌,竟被谢澜安养得更胜从前。
  庾洛神不甘极了,她捏住指节,声音染了冷寒,“不承想谢直指喜好别致,怜弱慕色,是个菩萨心肠。这庙里的神佛见到你,只怕都要让贤换你坐莲台。”
  胤奚眼神漆黑,听出她话中隐射,偏头看向女郎。
  谢澜安一扬眉,便有剑指翠鬓的风采,轻嗤:“我不做菩萨。”
  她不喜仰头与人说话,言讫即侧身,命允霜去驾车。
  庾松谷却是下鞍,走到谢瑶池对面。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含情,这位太后内侄,石头城统领含着柔笑道:“五娘子别来无恙?”
  谢瑶池心弦微紧,却是行礼如仪,颔首回言:“见过庾将军。”
  这时谢小宝哼哭起来,似是困倦了,折兰音忙道:“小宝困了,夫君,小妹,咱们回吧。”不着痕迹侧步挡住五娘。
  谢策点头,与庾松谷淡淡寒暄两语。
  庾松谷心中哂笑,他早晚要抱得美人归,不急于这一日,两家人擦肩而过。
  胤奚还要送小扫帚回家,不与他们同行。待庾家依仪仗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后背才渐渐放松。
  谢澜安离他最近,看在眼里,对他道:“别跟死——”
  她顿了下,眼神隐晦,似今夜被人间灯火逼退的月光,改口:“别跟死不悔改的人计较。”
  前世的庾洛神,便是在这一年应了她的名字,溺水而亡。
  时隔过久,庾洛神具体亡故的时间与地点,谢澜安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秋天。
  因为庾洛神的亡故引发了太后与靖国公震怒,庾家人不信这是意外,在城中大肆追查凶手,与外戚作对的世家皆受到了牵连。
  那年金陵城的枫叶鲜红胜火,上面沾的皆是人血。
  大玄南渡以来的第一场连坐甚广的党锢之祸,便是发生在这一年。
  靖国公也不知当真因痛失爱女,以至丧心病狂,还是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所针对的世家多达五氏,连位列丞相的琅琊王氏都赫然在列。
  前世谢氏不涉党争,又有二叔执掌荆州兵马做底气,侥幸逃脱一劫。
  而谢澜安上辈子虽然明哲保身,不参朝事,却不忍坐视那么多无辜者被害,她动用关系,明里暗里地帮助不少士族中人,逃过牢狱之灾。
  王家、郗家、卫家……可等她几年后受太后殃及,名声扫地,冷眼旁观的也是这些人。
  上一世直至她死时,庾洛神这桩无头案的真凶也没有找着。这却也不重要,前世庾太后借题发挥,用大司马在此事上助力,带兵镇压五大世家,以致世家不敌,元气大伤。
  所以谢澜安今生欲阻止这桩惨案,必要先调大司马离京北伐,断外戚一臂。
  接下来,她便只等庾洛神出事,以太后如今对她的信任,自然会将调查权交到她手里。
  到那时,她手中的权限会进一步扩充,游走于外戚与世家之间,刀锋落向何处,便不是听他人号令了。
  ——这便是她对老师所说的,一直在等的那个“契机”。
  ——这便是她请崔先生预测大司马行军速度,务必不使京城内外互相干扰的原因所在。
  谢澜安眸尾隐没一缕精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重生之后,在皇宫外遇见庾洛神的第一面,为她马车让道时,已在盘算她的死期。
  第34章
  玄白近两个月因“伤”留府, 骨头都快待懒了,好不容易等到主子遣派,还是暗梢, 要他暗中盯紧庾洛神, 玄白立即摩拳擦掌。
  “她去什么地方, 见什么人, 身边有何反常之处, 事无巨细都来报我。”
  谢澜安捻扇叮嘱, “若有变故发生,只管看真,但不可现身出手。”
  谢澜安眼中寒意料峭。
  她早说了,她不做菩萨。
  玄白领命,盯了一连月余,却也未有特别之事。
  金陵城中日子安稳,七夕过后,京口突然传回一封军报。
  ——大司马领一小队精锐自广陵上,裹甲衔枚, 夜渡淮河,偷袭了北朝驻在广固城的营地!
  此信传回京城, 振奋人心的同时, 也不由让朝中大感意外, “不是说伏暑之后才发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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