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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外任到郡县的清田官,都是陛下与她挑选出的实干派,上任月余,不会庸碌无功。虽然谢澜安觉得他们定是在检田过程中,触碰到了当地豪绅的利益,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籍录多半是被销毁了。
  但若如此,反而证实了他们的确是折在豪阀手里,毕竟山匪劫人,手不可能伸长到署衙里。
  她捏住这一点,会见吴中世家的人时,便有了话柄。
  玄白领命。
  谢澜安又看向允霜:“等天再黑透些,你带着舅父的人手散在阮府周围,看一看有无人监视这里,不要惊了蛇,悄悄地顺藤摸瓜。
  “顺便熟悉一下钱唐的各个街衢坊里,方便其后行事。
  “明日天亮后,再去官吏失踪的山道上查一查。”
  允霜领命。
  谢澜安这才扫睫看了胤奚一眼。
  他穿白穿不腻似的,隔三差五就把这件荷花白襕衫穿上身。
  是他第一次喝醉酒,蹭进她院子的那件,也是在船上被缪娘子夸赞她二人背影相映成辉的那件。
  白衣衬不暗他的肤光,男子在灯影下颊色胜雪,宛如上等玉瓷。
  胤奚迎着她的目光,很慢地眨了下眼。
  “宝姿,胤奚,你二人明日去跟进两条山越帅的线,与他们打个交道。最好从他们口中探一探其他山越势力的情况、山寨所在、叫得上名号的匪帅信息、人数多寡……多多益善。”
  “是。”
  “女郎放心。”
  二人应声领命。靳长庭听家主分派完毕,仗着是荆州老人,捻须玩笑了一句:“没有在下的事嘛。”
  谢澜安儇起眉头,“靳先生别急,第一日到吴郡而已,待之后拨云见日,清田、检籍、复税等种种事宜,可都要托付给你与子构了。到时候莫怨忙不过来啊。”
  子构是楚堂的表字,肯构肯堂,以喻子承父业。谢澜安这言下之意的自信,令众人都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心弦,笑出声来。
  不错,跟着女郎,连太后母族都扳得倒,这江南世家再厉害难缠,又有何可惧?
  之后谢澜安又交代了几则细节,不觉到了人定之时,谢澜安还依在家的规矩,女卫留下,幕僚仍回外厦住宿。
  旁人都无意见,一时该守的守,该走的走,该做事的换身夜行衣出府做事。
  唯独胤奚脚步没动。
  谢澜安故意打个哈欠,调开视线,身体放松地靠回榻背,指尖无声敲在扇柄上,开始等着他编理由。
  托他醉后吐真言的酒品,她自然知道,这人为何不肯走。
  唇角隐秘地弯起一线时,谢澜安忽然发现,她在内心深处,竟有些期待着胤奚做张做致的表演,看他还能有多少说辞。
  和母家人相处吃饭,算不上应酬,却没有人走筵散后的此刻,独对胤奚时,更让谢澜安真心实意地放松。
  谢澜安抬动眼角,仿佛才发觉磨蹭不动的胤奚:“怎的还在,还有事吗?”
  胤奚半垂着长睫,立在擦得如水光亮的木地板上,轻嗯一声。
  “女郎,”他轻轻的,嗓音轻侬流丽地说,“衰奴都没有表字。”
  所以方才她那么自然地唤出别人的表字,旁人都笑,他没有笑。
  但他落寞又不完全落寞,委屈到一半,又露出故作坚强的一点笑,意思仿佛是别人都有的东西他没有,也没关系。
  哦,谢澜安心说,开始了。
  第62章
  “你也想要个表字?”谢澜安轻淡地问, 不露痕迹地观察他神情。
  胤奚偷偷看着她摇头,眼尾不自觉漾出稠蜜的妩色,像藏了饵的钩。
  簪缨书香之家, 子弟取表字以名其风雅。他出身市井, 从没想过掩盖自己的过去, 要这个来东施效颦做什么。
  “我是想说, 我本是粗鄙不知礼的人, 可以住在院里的柴房、下人房、后罩房也行, ”胤奚低道,“不会影响女郎声誉的。”
  谢澜安惊讶地问:“哦?我这儿有柴房?”
  “有的。”胤奚镇定地回答。
  他刚刚进来的路上看过了。
  谢澜安强把嘴角翘起的那点笑意压住,摇摇头:“不成,你是我的第一号门生,便是我在外的门面,让你住柴房,岂非让人看笑话?”
  你是我的。
  第一号……
  也不知胤奚是怎么断的句,总之他听后,粉泽的唇不受控制地弯起, 眼里藏进星光,只是又怕被人察觉, 赶忙抿住嘴。
  “那, 我去女郎的院门外守夜。”
  西院的外门与府宅西门通用, 守在那里, 离谢澜安的住舍依旧很近。谢澜安撩起眼皮:“一夜不睡?”
  胤奚忙说:“不会耽误明天的事的。”
  谢澜安微一愣神, 知道他会错了自己的意。
  她心知肚明,胤奚千方百计想离她近些,是怕她夜晚做噩梦。
  这是一个能拿捏她的软肋,他若因此得意, 借机提要求,谢澜安不会意外。可这小郎君什么都不说,反而小心翼翼地藏着,只找托词来接近她,反而让谢澜安内心浮现一种陌生的感觉。
  像猫爪在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搔又搔不着……烦人得很。
  谢澜安将脸别了过去。把人心看得太清也不好,这样的纯质无瑕,连逗一逗他都成了有罪恶感的事。
  “对面的厢房已经收拾干净了,”为免他太过得意,谢澜安板着脸展开玉扇摇了摇,冷酷端持地说,“去吧。”
  胤奚目光一动。
  也就是说,女郎一开始就想让他住在内院的,还提前准备好了房间。
  “是。”他笑了一下,嘴上应着,不退反而挪进了两步,就着灯光注视冷颜的女郎,喛喛低语:“衰奴再和女郎讨个情罢,女郎这回出门没带束梦姑娘,夜里没个值夜的人,我看,这屋子里也大得很,要不我……”
  谢澜安眉眼霍地抬起。
  真胆肥了,还敢得寸进尺。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穿束严实的领口上,眯了眯眼,忽的收扇用扇尖勾住他领子,拉向自己。
  胤奚眼底的镇定一瞬溃散,猝不及防往前一跌。
  不动如山的女郎喉间溢出一声笑。
  “我说过吧,”她下颔半抬,玉扇抵着男子锁骨的上窝,黛色瞳眸盯住这只妄图勾引她的狐狸,不含一丝情意。
  她慢悠悠吐气,“莫以为自己长了本事,便能反将我的军。想留下,可不是白留的……小郎君想好了么?”
  说着话,谢澜安故意用扇骨轻轻摩挲过胤奚的脖子。
  她经历过多少风浪,一向掌控他人的心性于股掌,岂能被自己手里教出来的调戏了去?
  玉质冰凉,所过之处,胤奚细腻雪白的皮肤上顷刻激起一串鸡皮寒粟。
  他浮雪似的耳垂腾地红了,“女、女郎……”
  谢澜安将扇柄勾得更低,“怪会说话的,继续说啊。”
  悬空俯身的姿势本就考验腰力,胤奚迁就着她的动作,躬身如弓。
  被那双冷淡戏谑的眸子盯着,他喘息难抑,又不敢呼吸过重,只怕唐突于她,憋得薄嫩的脸皮通红似滴血。
  察觉到再这样下去衣襟要散开,他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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