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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等常安道一进门,她忙迎上去。“如何了?”
  做了一日陪客,灌了一肚子水饱的常氏家主,失声一笑,上来便一句:“夫人这外甥女,不是一般人。”
  阮霞锦还没揣度明白夫君话中的意思,听他向厨上要吃食,诧道:“澜安不是在悠然楼设宴吗,难道不曾吃好?”
  常安道无奈地捏捏眉心:“她哪有请人吃饭的意思,下钩钓鱼呢。”
  ……
  谢澜安前脚回到阮家,胤奚后脚也从外面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样东西。
  谢澜安一眼望见摊在他手心的铜质官牌,目光略深。
  “御史大夫的腰牌?”
  失踪的官员中有三人官阶上六品,配有官牌与御赐绯囊。胤奚带回来的正好是三块。
  见到此物,便说明人至少有个着落了,谢澜安的心先放下一半。
  双方交换信息,原来胤奚今日由谷六引见的人,是封大当家手下的一个管事。
  见了面没有弯弯绕,管事直接将这三张官牌交给胤奚,表示愿向朝廷投诚。
  同时也希望朝廷保证,不追究浮玉山封家寨的既往之咎。
  听完胤奚的叙述,一丝莫名的怪异从谢澜安心头掠过。
  她问:“见到万大人他们了吗?”
  胤奚奔波了一日,鬓边的发束有些松散,接过茶水润了口,摇头说:“没见着。那姓闻的管事说,明日引我去见大当家的师爷,详谈。”
  谢澜安眉头皱得愈紧。封氏山寨给她的感觉,仿佛一个神秘的小朝廷,外头的传言云遮雾绕,内部却秩序森严,想见到说话管用的人还要层层上报。
  对方知道胤奚背后是她,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而己方对于这个神秘的封氏山寨的了解,目前还十分有限。
  她和江南世家这边尚在周旋,浮玉山的配合却仿佛太顺利了。
  “我知道女郎担心什么,”胤奚睫影动了动,看向眉心难舒的谢澜安,“太顺利了,像在诱敌深入。”
  两人对视一眼,谢澜安从那双深黑眸子里,看到了一片坚定与几点披荆斩棘的焰芒。
  “既露形影,必有所图,何妨去探一探浮玉山的底?”胤奚春林溶月般的眉眼又弯起,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他这里多一分进展,女郎便少一分与那些老城府周旋的费心耗神。
  虽然谢澜安将悠然楼上发生的事说得轻描淡写,胤奚心里还是蕴荡着不痛快。
  她该是高坐朱席上,观纹指掌间,挥剑成河运斤成风的风流人物,不该浊尘里来去。
  对上女子霜雪湛净的眼神,他压着声保证:“我会小心行事。”
  门边竹帘未卷,深秋的过堂风从廊下打个旋儿扫荡进来,吹动青衣。
  昨日他也是站在这里,额前的发丝一滴滴往下坠着水珠,仿佛自墨竹枝头融落的雪水,濯净了他春山眉,皓雪肤,酒气却将眸海熏得迷暧。
  今个酒醒,两番意态,那股认真劲儿却如出一辙。
  谢澜安心想,都是生怕误她的事,令她失望。
  “女郎,在听吗?”
  “……我难道会走神?”谢澜安一下子惊觉,立刻从他脸上调开视线,面容板得紧肃。“我向舅父打听过,阿舅说那浮玉山在先帝朝时曾被官兵剿过一次,然而悍不受降,结果朝廷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后来南北两朝战事不断,这块顽疾便一直放任至今……你笑什么?”
  胤奚脸板得比她还正经,眼睛眨巴的无辜。
  谢澜安深吐一口气,接着把话说完,“探一探也好,不要掉以轻心,多带些人手。”
  前路何处不险,她用心教出的人,当有些入虎穴探蛟宫的心气。
  她不看他了,襟怀磊落得很,薄润的耳尖被灯光透映成琥珀色泽。
  胤奚盯着那一处,含情眼轻敛,低悦地喏了声是。
  ·
  向南多山,野外空气湿冷清冽。出钱塘南城一顿七拐八绕,一座半高不高林木匝密的山头矗立在胤奚眼前。
  领路的是个穿雅致文士衫的管事模样男子,天生一双笑眼,正是那日将御史腰牌交给胤奚的闻先生。
  他指着无名山峦,笑容和气:“这便是咱们浮玉山的别寨了。”
  “有劳。”胤奚没指望上来便能进入浮玉封氏的大本营,面上客套,借着欣赏风景暗自留意周遭地形。
  他落脚地的前方,环山围绕着丈宽的水泊,水面上大片菰草长势喜人,以致肉眼难测水深。
  山脚下树枝横斜的后面,能隐约看见倚矛排墙的踪影。
  ——军中才用的拒马,绝山依谷的地形。
  不是一盘散沙的氓匪,是有一战之力的兵匪。
  胤奚暗中观察的同时,闻管事的目光也在胤奚身后那两排随从,以及他们所抬的八口红木箱上打转。
  胤奚察觉他的视线,笑着解释:“我家主君喜结豪杰之士,闻贵宗山越帅以诚相侯,于是命仆携礼来访,一点小心意,不值一提。”
  这些人手可比上回胤奚来多了好几倍,而且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青壮。闻管事不知有无看破胤奚的托词,眼神微动,却是不曾推诿,向前比手:“贵主太过客气,那便请吧。”
  小舟横渡,一行人踩在几条柳叶形的窄船上渡了河。
  登山时,胤奚有意无意地问:“还不知今日要见的师爷是个什么性情?我唐突登门,心浅舌拙,倒别误了两边的大事。”
  “有道是妍皮不裹痴骨,郎君何必过谦。”
  山野之人,寻常可见不到这等锦绣堆里养出来的漂亮皮相。闻管事上次看见胤奚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生得打眼。他禁不住又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看了两眼,一边猜他与那名物议沸腾的女御史是何关系,一边聊家常似的说:
  “我们浮玉山的师爷啊,复姓百里,是个极讲条理的读书人,颇得大当家的倚重。”
  说话间,缀在队伍末端的两名随从,悄无声息地闪进林中。
  前头的胤奚从容拢了拢身披的蟒缎斗篷,分寸恰好的笑意中和了深青色的沉肃。“听说,浮玉山原有三位当家的。”
  闻管事微顿,而后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是啊,山上原本有三位当家人,二当家和三当家还是本家兄弟。可惜三当家的英年早逝,二当家的性情便有些变了,这些年越发跋扈,有时候连大当家定下的章程都敢违背,暗地接铤而走险的私活……啊,我多言了,郎君莫见怪,当心脚下。”
  脚下是一段人力斫出的蜿蜒土石路,陡峭莫名,胤奚记着地形,心中寻思闻管事故意说给他听的这番话。
  不管那两位当家的不合是真是假,听意思,封大当家是想和二当家的做个分割,把那“铤而走险的私活”,亦即扣压朝廷命官的罪名,扣在二当家一人身上。
  约摸两柱香之后,眼前的密林向两旁分开,视线豁然开阔,简管事领人到了别寨门口。
  只见寨门前竖着两杆不伦不类的红布大旗,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旁边有块拴马石,上面明晃晃刻着三个字:解剑碑。
  胤奚无辜地看了闻管事一眼,掸臂拂氅,露出里头的青衫,以示自己未带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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