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齐木栗子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下扬了。她很讨厌这个样子，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下面的人虽然对她依旧抱有崇敬的心情，但这种崇敬是和更多的畏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里梅察觉到了齐木栗子的情绪，他抬眼往下祭坛下的人。
大家的脸都是仰着的，但这都是因为咒灵的要求，里梅知道，他们已经在尽力遏制自己的恐惧了。
人形的咒灵很容易在外表上迷惑人类，但齐木栗子却因为一身外泄的磅礴咒力，仿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无论外表多么无害，内里依旧是可怕的咒灵的事实。
齐木栗子不想再纠葛些什么，她抿嘴，接下来就是祈雨的仪式了。
【天气操纵】这项能力在上一个世界是根据控制器的开关来调节的，但是这个世界却并没有这种控制器，所有的能力都需要齐木栗子一手控制。
齐木栗子也没有尝试过。
首先是【造物】，造物是个从无到有的过程，齐木栗子控制着身上的那股能量捏造成自己想要的形态。
祭坛上，少女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做工精细的神乐铃，少女的眼中没有情绪，仿佛手中出现的神乐铃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里梅瞳孔一缩，那是——【构造术式】，难道她已经能够随心操纵自己的咒力了吗？
里梅的心思少女是一概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构造术式的概念。此时的她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天气改变也能看做是一种从无到有的过程。
少女扬起神乐铃，宽大的衣服袖子随着她的动作而下滑，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叮铃”的清脆声音响起，像是有着独特的传播方式一般，清脆而又摄人心魂，让人心头为之一颤，连同对少女的恐惧感都消退了不少。
随着神乐铃的脆响，天空开始出现变化，刚刚还晴朗无比的天空瞬间布满了乌云。
随着少女继续晃动着神乐铃，天上的乌云也越积越多，天色也因此越来越黑，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狂风乍起，似乎预示着大雨将至。
暴躁的风将此刻每一个人发丝都吹得扬起，而台上少女的粉发也被这风牵引在了空中。风之大，吹动着少女身着的华衣，少女就像是被一朵巨大的花苞包裹住，奢华的布料在空中混合着极致的配色舒展着自己的姿态。
台下的人都愣神地看着这一幕，连害怕也顾不上了。
这样不行，这个雨太大了，只会摧毁农地里的幼苗。
少女就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幼儿一样，歪歪斜斜地控制着自己能力。
不行还是太大了，要再小一点，再细一点。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少女的身上，连里梅也一样。
这是构造术式，但却和构造术式不太一样，就像掺杂了什么其他的东西一样，里梅根本分辨不出来这其中的微小差别。
狂风中，少女的神情并未变化，她专心地晃动着手中的神乐铃，铃声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轻颤着。
不行，还是不行，还要再精细一点。
齐木栗子仍专心致志地操纵着。
终于，凉点滴落在了在场的一个人脸上，他有些诧异，当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啊。
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刻，绵绵的细雨从空中落下，就像连绵不断的线一样细，一样密，带着说不出的缱绻，就这样落了下来。
这样的雨，根本不像是这浓厚的乌云中降落的。
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他们呆呆地仰头，任由雨点落到他们的脸上，落到他们瞪的大大的眼里。直到这样，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是雨，是雨！
终于下雨了，终于不会是一个绝望的夏天了！
就像是咒灵的出现而引起的气候异常一样，大旱是经常的事情，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有无数填不饱肚子的人。
他们不在京都，不能得到天子的庇佑，这也不是咒灵所造，不能乞求咒术师的帮助。
吃不饱是经常的事情，他们早就习惯了，饿死几个人也是正常的事情，他们也习惯了。
他们的命，在这乱世中和浮草一样轻贱，没有人会在意，甚至他们自己也不在意。哪一年，自己的堂兄饿死了，哪一年，他们的兄妹被咒灵杀害了。
但是今年，是他们唯一不用担心自己性命的一年，就连现在，因为这恰到好处的大雨而不用担心自己的肚子。
祭坛上的少女依旧是那么艳丽与遥不可及，她抬头，紫色深沉的眸子望向天空，那雨在落在她的身上时，就像被什么隔绝了一样无法渗入半分。
她扬起嘴角，笑容如同昙花一般一瞬即逝，却又耀眼得不可方物。
乌云似乎散去了，耀眼却又不灼人的阳光露了出来，冲破乌云的桎梏，斜斜地打在大地上，晃眼极了。但是这如同天馈一般的雨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继续连绵着。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就在此时，少女身上那股压迫至极的咒力已经全部消失了。
“愚蠢的人类，庆幸你们能见识大人的神力吧。”
此刻，听到里梅的话，所有人都想到了少女一开始说的话:她即是神。
没错，是神啊！只有神才会眷顾他们至此啊！
由于这极大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在场的人甚至没有人去追究少女咒灵的身份了，他们不认身份，他们只认能真正庇护他们的人。
少女并没有吃过一个人，甚至一开始就帮他们消灭了咒灵，降雨也只收取了因兴趣而拿来把玩的金银，少女怎么会是那邪恶的咒灵呢。
只有神明才会仁厚至此啊！
有的人的眼中溢出泪水，他想起了之前死在咒灵手下的兄弟，以及饿死的家人。
“感谢原初之神大人的慈悲吧，凡人们。”台上，少女没有动作，而里梅却低垂着眼望着祭坛下的人们，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道。
“赞颂吧。”里梅面无表情地说着。
似乎是他的开口提醒了在场的人，他们没有在意潮湿的地面，也没有在意身上已经被淋湿的衣物，他们再次虔诚地跪了下来。
但是这次只充满了无比的感激与敬畏。
*
“吾刚才是不是超级帅气，见识到了吧，本原初之神的神威！”少女已不复刚才在台上的无上脱俗，此刻脸上的表情满是得意。
“嗯，大人刚才十分帅气。”里梅恭敬地附和着。
“那是当然！”粉发的少女挺胸，露出了一个无比自豪的表情。
里梅感受着少女身上依旧传来的那股庞大的咒力压力，虽然好像有些控制，但仔细感觉却好像又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刚才似乎有一瞬间咒力造成的威压完全消失了，是错觉吗？
“对了，这身衣服好碍事，吾可以脱掉吗？”齐木栗子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里梅立刻想起来齐木栗子之前在他的观念中短得过分的裙摆，他一本正经地说：“但是属下认为大人穿这身衣服超级帅气，简直让人不敢直视。”